微生物:人体的原住民
整个尼德兰联邦(今荷兰)的百姓也没有我今天嘴里的微生物那么多。
——安东尼·凡·列文虎克(荷兰)
上世纪60年代以前，生态学还是个模糊的概念，也没有什么相关的研究。直到
1962年，美国生物学家蕾切尔，卡逊的名著《寂静的春天》出版，人们才意识到环境破坏对我们生存的巨大威胁。
生态学、环境保护从此成为家喻户晓的名词。
同一年，美国华盛顿大学的细菌学家西奥多·罗斯伯里博士在他的论文里描述了另外一个生态系统。这是一个微观的世界。它和我们所处的宏观生态系统十分相似，但是常常不为人所知。它就是人体里的微生物生态系统。
罗斯伯里博士把这个生态系统里的居民们称为“人体的原住民”。
从此，人体微生态系统的概念开始改变人们对于微生物的看法。原来，人类和微生物是一个整体，谁也离不开谁。微生物也会像人类保护环境一样保护人体。它们是我们健康的一部分。
乳酸菌：保护胎儿的小卫士
“人体一微生物防卫联盟”在婴儿出生之前就已经建立起来了。
怀孕中的妈妈，阴道会在激素的刺激下积聚糖原。糖原是乳酸菌最喜欢的食物。这种长得像根胖嘟嘟的香肠的细菌，可以通过发酵作用把糖转变成乳酸。这样，阴道里就会形成偏酸性的环境。这样的环境可以有效抑制有潜在危险性的细菌生长。
比如，有些消化道里的细菌会从肛门转移到阴道。如果这些细菌在阴道过度繁殖，再扩散到子宫，就会造成流产。
乳酸菌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一些通过性行为传播的细菌，例如淋病双球菌和沙眼衣原体。这两种细菌可以在分娩的过程中感染婴儿，造成失明。
有些种类的乳酸菌在阴道中还能产生过氧化氢。过氧化氢是一种常用的消毒剂。您不小心擦破膝盖的时候，医生可能就曾经把它涂到过您的伤口上。这种乳酸菌可以算是“好细菌”联盟中的进攻型兵种。他们生成的过氧化氢可以杀灭乙型链球菌。乙型链球菌是造成新生儿感染性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拿美国来说，每年有成千上万的新生儿，在出生一个月内出现肺炎、脑膜炎和血液系统感染。这就是因为乳酸菌为产道提供的天然保护不够坚固。产科医生都会为产妇做常规的乙型链球菌检测。讽刺的是，大家公认破坏这种保护机制的罪魁祸首，正是医生开给产妇的抗生素。
抗生素杀不尽外界的“坏细菌”，却可能把阴道的乳酸菌消灭掉。看看当今的中国，抗生素滥用比美国严重得多。中国人的“人体一微生物防卫联盟”可能面临更加毁灭性的打击。
婴儿嘴里的微生物王国
罗斯伯里博士把我们每个人的生日看作微生物在我们身上的定居日。“好”微生物和“坏”微生物的两大王国在这一天就正式建立了。
如果在最初的几小时、几天、几个月到几年里，人体的生态环境良好，这两大王国就能够平衡发展，相互制约。最终，人体上定居的微生物就可以形成一个保卫婴幼儿健康的强大军团。这支王牌军会遍布孩子的皮肤、粘膜，从头到脚，从呼吸道到消化道……从此，孩子就在这个充满了微小生命的世界里茁壮成长起来。
我们这就进入新生儿的小嘴巴，看看这里的微生物王国是怎样建立起来的。
人体接触的第一种细菌，就是在通过产道降生时获得的乳酸菌。此后，婴儿喝下第一口母乳，乳酸菌遇到了它的盟友——双歧杆菌。这种短粗分叉的细菌，在女性怀孕第八个月的时候，就神奇地开始聚集在孕妇的乳头上。
双歧杆菌可以分泌一种酸和抗生素的混合物。这种分泌物可以有效地抵御臭名昭著的金黄色葡萄球菌。
双歧杆菌是一种厌氧菌。换句话说，它是个“见氧死”的小家伙。所以，它突然在孕妇的乳头上出现，就说明它之前是在无氧的乳腺导管中繁殖，然后随着初乳排出来的。虽然大多数的双歧杆菌一到体表就死掉了，但是，它分泌的抗菌物质伴随着初乳进入了婴儿的嘴里。乳酸菌接过双歧杆菌提供的有力装备，开始了筛选微生物王国居民的工作。
第一批获准入住的居民包括以唾液链球菌为代表的几种链球菌。在婴儿出生的第一周，它们就靠着吸附力或者小钩子在口腔里扎根下来，形成了小群落。
同期入住的还有一些奈瑟属球菌。比较幸运的孩子嘴里会住进乳糖奈瑟球菌。乳糖奈瑟球菌有一个恶贯满盈的表兄叫脑膜炎奈瑟球菌。当免疫系统认识了乳糖奈瑟球菌之后，就会对脑膜炎奈瑟球菌产生极强的免疫力。
随后，需氧菌开始入住口腔，并且和厌氧菌形成了很好的互助关系。一方面，需氧菌消耗掉氧气，在它们的楼下就形成了一个无氧空间。厌氧菌就在这个无氧空间繁殖。另一方面，厌氧菌合成的一些化学物质又成了需氧菌的食物。
在这些“好细菌”入住的同时，一些“坏细菌”也会混进来。比如，白色念珠菌。如果“好细菌”能够安稳地互助合作、大量繁殖，白色念珠菌也就没有了发展空间，只能龟缩起来。
但是，“坏细菌”总在等待一个值得冒险的“好时机”，那就是抗生素的到来。对人体的微生物王国来说，不合理地应用抗生素，就如同我们人类的家园遭遇大洪水。原本社会安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犯罪分子无机可乘。灾难突然降临的时候，好人遭殃，防御失灵，坏蛋就要大肆活动了。
融入自然，与微生物王国结盟
口腔里的微生物生态系统就这样逐步建立起来了。人体的其他部位，比如皮肤、消化道里，不同种属的细菌王国也通过类似的方式逐渐成型。当这个生态系统良性运行的时候，就可以与我们的免疫系统形成稳固的防卫联盟。联盟可以阻止外界“坏细菌”的入侵，也可以防范体内“坏细菌”的趁机作乱。
广义上讲，让我们的免疫系统接触并且认识外来物质的过程就叫接种。比如，把细菌或病毒的毒性去掉后种进人体，免疫系统就会在下一次见到它们的时候做出反应。奇妙的是，免疫系统并不排斥所有的外来物质。在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免疫系统曾经经历过一个学习的过程。
我们身体内的早期微生物居民是从哪里来的呢?人似乎有一种天赋，从婴儿的时候就用手指和嘴巴去接触周围的世界，不断给我们的微生物王国带来新的居民。
研究人员分析了婴儿口腔中细菌的各种亚型。结果发现，大部分细菌的来源都可以追溯到孩子母亲的嘴里。母亲体内的抗体，会在怀孕期间转移到婴儿的血液循环中。这形成了我们最早的体液免疫能力。母亲的抗体容许特定种类的微生物在孩子体内安家落户。同时，也教会孩子的免疫系统识别哪些微生物是“自己人”。
此外，孩子还有其他一些亲密家人，特别是一些兄弟姐妹。如果这些人不是洁癖到一尘不染，也难免把自己身上的一些微生物群落转移到孩子的身上。我们的免疫系统就是通过和周围世界的亲密接触，来熟悉“自己人”，警戒“坏分子”的。
所以说，从我们降生之日起，就和微生物结下了不解之缘。消灭“坏细菌”固然是维护健康的一种方式，维护微生物世界的生态平衡才是更聪明的做法。一旦这个生态系统被破坏，或者和微生物世界隔离太久，都可能产生一些健康问题。我们将在另一篇文章《过分“干净”也容易得病》里详细聊一聊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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