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眠床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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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在人们的生活中举足轻重。曾经，在闽南古厝里，一张拥有三面遮风、装饰华丽的眠床，无疑是家中最豪华的家具，每一张眠床也承载着许多令人难忘的家族记忆。在石狮民间，眠床制作技艺曾盛极一时。近日，记者通过走访，去探寻石狮人心中渐行渐远的眠床记忆。
远近闻名的“洪尾德”
说起眠床制作，便要提到“洪尾德”。在蚶江镇水头村洪尾自然村，现仍存有一座特别的土楼，始建于1941年，改造于1968年，既有客家风格的清土墙，也有闽南古厝的红瓦屋顶。主人许建德是浙江温州籍客家人，1938年来到洪尾村，娶妻后从此扎根于洪尾，因其出类拔萃的木工活，被人们尊稱为“洪尾德”，远近闻名。“洪尾德”最拿手的手艺便是制作精美的雕花古眠床，他广收门徒，创办了一家木工厂。当时，其屋后的小河通向大海，海运来的木材经常堆得像小山。受父亲的影响，“洪尾德”的子女从小就跟着他学做木工活，都拥有一手制作古眠床的好手艺。
当时，“洪尾德”还雇来了惠安的木工师傅，带动周边村民学习木工。受此影响，眠床制作技艺曾在洪尾村风靡一时，许多人以此为生，蔡建中便是其中一位。
咱厝眠床师傅的匠心
在蔡建中家里，记者看到一张还未上漆的古眠床，原始的木色更加凸显眠床的原汁原味。整张床的木工设计出自蔡老的手艺，他介绍，这是一张制作于30多年前的“三十六堵”眠床，用柯木制成，这样一张眠床，光做木工就要50多天，刻花需要70-80天才能完成。
制作眠床的师傅，都有一个文艺的心，眠床精致的装饰让人赞不绝口。和现代床不一样，古眠床有三面“遮风堵”，且在每一面遮风上，都有一“堵”一“堵”的装饰画，木工在上面错落有致地雕刻了各种图案，再加上镂空雕、浮雕、玻璃画等，床便被赋予了艺术的气息。一般闽南眠床有“十八堵”“二十四堵”，最多可达“三十六堵”，基于防潮的考虑，古眠床的高度相对较高。
古色古香的眠床像是一件艺术品，所有的精雕细琢静中有动，人物与花鸟鱼虫仿佛有了生机活力，一出出好戏正在上演。蔡建中向记者介绍了眠床上的装饰，两边的遮风上有“童子站荷”图案，还刻有对联“屏中金孔雀；枕上玉鸳鸯”。“双子桥”部分龙凤呈祥，而中间遮风上的雕刻更是出彩，才子秀等人物雕刻栩栩如生，搭配上几对龙柱，颇显大气。再看床脚，决不仅仅是一个底座而已，雕花线条细腻流畅，师傅的匠心体现得淋漓尽致，“要是再安金、安玻璃，那就非常漂亮了!”蔡建中说道，这样的眠床“半成品”已十分少见，一般眠床木工做好后，还要经过填漆、上漆、贴金、描金等多种工序，特别考究。闽南地区的古眠床大多以红色为底色，配上金色、黑色，给人以视觉上的享受，这样的“眠床红”温暖了每一个闽南人的心。
吴永昌从事木工40多年，同样擅长制作眠床，在其家中至今还保留着自己亲手打造的婚床。这是一张制作于1975年的“三十二堵”眠床，在床的两面遮风上，每个“堵”的图案出自《三国演义》，分有文出和武出，细细勾勒出的人物活灵活现。眠床的最上方部分称为“楣仔”，为了让眠床显得豪华，师傅们也对“楣仔”的装饰下了一番功夫。“上面刻着三个才子秀”，吴永昌介绍，当时这张眠床的雕花师傅张子安，现已成为全国闻名的画家。回想那些年，按一工1.5元算，一个眠床师傅每月要有300多块的工资，一张完整的眠床可卖7000多块钱。眠床师傅们的辛勤付出，让一张张眠床销往各地，成为许多闽南人家中世代相传的“宝贝”。
据蔡建中回忆，改革开放初期，洪尾村制作眠床的还有20户左右，到了1985年前后，新式简便的床开始流行，制作较为繁杂的旧工艺失去了市场，眠床制作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古眠床上的时光记忆
除了具有欣赏性的艺术之美，古眠床的空间设计还很富有人性化，“梆架橱”便是其中之一。在古眠床的中上部位置，有一张横放的木板，也有做成抽屉、橱柜的形式，旧时主人无须下床，便可将一些轻便的衣物或贵重物品存放于“梆架橱”中。
在眠床一侧，通常由一块布帘隔成一个私密小空间，人们用闽南话称作“床巷”，可用来盛放草纸、痰盂等生活物品。
当我们走进古厝中的卧室，与眠床搭配的家具整齐摆放。蔡建中介绍，眠床、衣橱、脸盆架、联柜及两张联椅，被称为“五件床”，是旧时结婚的“标配”。在一些细节上，人们也颇为讲究，如帐帘、蚊帐、帐钩的配搭，都是主人对生活的精心装点。
古眠床不仅凸显了工匠的好手艺，还承载着一对夫妻举案齐眉的日常，一个家庭的喜怒哀乐。“以前我们五个人睡一张床。”“小时候晚上睡不着，奶奶就会指着床上的图案，跟我讲图中的故事。”说起眠床记忆，许多人仍历历在目。
而今，古眠床在现代生活中渐行渐远，但每当在古厝中看见这赏心悦目的古眠床，总让人感觉仿佛回到旧时光，坐在眠床上摇着蒲扇听长辈讲故事的夏日。
(摘自《石狮日报》2018年2月4日) (胡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