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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简史》:以男性之心感知女性
http://www.100md.com 2021年3月9日 中国妇女报 2021.03.09
    

    《妇女简史》是作家艾伟的新作,由《敦煌》和《乐师》两个中篇构成。两个女性故事短章在小说的容量和规模上虽未达到“史”的级别,但作者通过几个女主人公也昭示了一种普遍的女性生命样态,隐约可见“史感”的追求。与曹雪芹、舒芜、索莱尔斯、奥兹等前行者一般,该书也是男性女性书写的大主题里叠加进来的新思考。

    编者按

    女性主题写作是推进性别平等的重要篇章,也是女性发出自己声音的重要媒介。纪念“三八”妇女节,关注女性主题写作是一个特殊视角。在第111个“三八”国际妇女节到来之际,《新阅读》推出三篇女性主题书写相关作品,其中有新书、有经典作品,还有研究专著。艾伟的《妇女简史》是当代男性作家的又一女性主题书写,使得女性主题书写再次焕发出一种绵延的价值;伍尔夫的经典著作《一间自己的房间》让我们看到一百年前女性写作的不易与突破,以及对未来女性写作的美好畅想;白军芳教授的《陕西女作家小说创作论》梳理了陕西女作家群体的创作成就和艺术表现,其中最重要的是她们在作品中张扬的女性意识。100多年前女性为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做出努力抗争,如今我们亦可以从女性主题书写中探寻性别平等之路的发展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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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谢鹏

    《妇女简史》(作家出版社2020年8月版)是作家艾伟的新作,近期出版的女性主题写作还有阎连科的《她们》和贾平凹的《暂坐》。当代男性作家不约而同的女性主题书写,使得女性主题书写再次焕发魅力。

    男性作家们为何热衷于记录、想象、表现女性的命运?他们的写作能够展现女性的处境,获得读者的认可吗?他们对于女性困境的揭示有何独特的视点与价值?且不说曹雪芹为“闺阁昭传”,蒲松龄借狐妖女鬼为女性鸣不平,笔者还联想起奥兹的《了解女人》、索莱尔斯的《女人们》,甚至一本几乎与艾伟小说同名的通识教育读物《女权主义简史》也重临我的回忆。怀着些期待,我进入艾伟小说的世界。

    女性情感的剪影

    《妇女简史》由《敦煌》和《乐师》两个中篇构成,说是“简史”,也还谈不上是女性横轴画卷和纵深图景的舒展。艾伟只选取了两个女性故事短章——一篇是关于一个县城女性小项的情感发展历程,另一篇则讲述了一对父女决裂与和解的辛酸故事。虽然小说在容量和规模上还未达到“史”的级别,但作者想通过几个特定女主人公来昭示一种普遍的女性生命样态,建立起“历史感”的追求隐约可见。两个故事读来也令人不能释然而感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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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煌》将一个女性的情感变故样本呈现在读者面前,无法解决,没有答案,叹息而惆怅。在妻子出轨被丈夫视为奇耻大辱的环境中,出轨的小项默默承受惩罚,而丈夫也肆意地操弄主流文化标杆支撑他的尚方宝剑,对犯错的妻子进行性的、精神的折磨。艾伟对于女性心理的揣摩和刻写是比较成功的。在形象塑造上,他精细地呈现了丈夫对于妻子出轨的扭曲心态。

    《乐师》同样是现实主义色彩的。父亲因嗜酒错杀死了妻子,锒铛入狱,导致家破人亡,最大的孽债是——女儿对他的深刻敌视。新闻事件随时而逝,不断被新的时事覆盖而遭遗忘。有心的作者,自会默默耕耘这人世间的凄苦,将人情冷暖的褶子打开。在这点上作者担负起了人类情感守望的责任。普通人生活的惨烈里有无限丰富的转折,这也是小说的可能性。父女之间会和解吗?会以何种方式和解?小说担负着探索的功能,因而还有了悬疑的意味。

    然而,此小说尽管写了一个遭遇特殊的女子的故事,但小说看起来更像是关于人性的犯罪与赎罪的故事。从男性作家写女性故事到男性作家的女性主义书写之间还是有一些视角与观念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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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匿的文化压迫

    即便如此,从两个故事中我们仍可以梳理出隐藏的男权架构对于女性的压制。小项的情感历程是芸芸女性情感的缩影:从年轻时的“自我纯净”——入社会后,暗恋、沉醉于身边所谓优秀男士——现实因素的考量下,进入将就的婚姻——偶然机遇造成的情感插曲——开始情感的觉醒——陷入出轨的悔罪与离婚的拉锯战中——最后被迫出走。这其中,女性被假定为情感的无师自通者与纯洁者——不允许做出错误选择。一旦她的情感选择逾越了社会道德规范的预设轨道,必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那么小项的丈夫陈波代表的是一种什么力量呢?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男性形象。妻子的出轨,使得他作为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出现。他自幼承袭主流文化的“遗赠”——女性是男性所属物,并没有表现出现代专技人士应有的理性,更不能奢望他对妻子情感的真正理解。那种隐匿而强大的性别文化观念,对陈波来说也是一种致命的毒药。

    不单是陈波,小说中的其他男性无论事业和个人如何优秀,但是在性别观念上的束缚是沉重的。他们都接受不了情感的波涛,或伪装婚姻幸福或者因失恋而疯狂游戏报复,其本质都还是视女友或妻子为自己情感的奴隶,必须服从他们的节奏,接受他们的支配,没有去留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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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看起来清醒的,是小项的朋友周菲。她对于个体情感觉醒有自知,但同时知悉这种觉醒在现实的危险。她曾劝告小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婚姻……你以后会知道稳定的婚姻对于女人来说多么重要。”周菲是小说中唯一与女性主义产生了关联的人物。“周菲说,她不是女性主义者,不过她是女性坚定的维护者。周菲认为女性不需要同情,而是需要赞美。”

    在《敦煌》中,所有的感情都是不堪的,而感情的探索充满了阻力。艾伟说,“小说像一面镜子一样照耀着我们内心隐秘的想象、欲望和生活。”他也许是要借这并不时髦的故事,唤起人们对于情感关系,尤其女性情感的继续反思与理解,提示人们,在性别平等旗帜高扬的时代,女性(人)的情感觉醒和探索依然艰难重重。

    建筑学背景的作家艾伟,笔触一直是知性而细节、情感精确的,行文没有多余的煽情与渲染,能把“两性关系写得纤毫毕现”。他将故事设置在江南小城“永城”,这种写作,也算是平民化立场的讲述,一种反大都市故事的叙事策略。是的,我们身边那些不时髦的往事和故人,也值得我们重新去记录,在我们今天的立场上,不仅去回溯她们的生活,更要去反思我们的文化与观念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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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作家的女性世界探索

    阿摩司·奥兹曾写过一本独特的小说——《了解女人》。小说中的男主人也遭遇了妻子的出轨,在妻子和男邻居相拥触电身亡后,他开启了对妻子的了解之旅。他发现,“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妻子竟成为心中最大的谜团”,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尝试了解女性,拥抱体验新生”。我很迷恋“了解”这个词所代表的姿态,尤其是男性写作者发出的,这代表了一种态势:了解女性的真实感受、她的立场,理解她的选择。男性不要被愤怒所裹挟,不要耻化、放大自己作为受害者的形象。

    法国“原样派”领袖索莱尔斯的《女人们》被认为是“20世纪对女性的认知最有震撼力的作品”。他在小说中将对女性的认知、体验与感受,集中概括为一个颇有震撼力的命题,宣称“世界是女人们的,男人们只是一堆渣滓,冒牌货”,同时又宣称“世界是注定要死亡的”。不管他的写作是否与波伏娃的《第二性》“思想接轨”或是呈现出更大的“复杂性”,作为男性,索莱尔斯在女性这一议题上表现出“揭示”与“探索”的姿态,力图用“X光拍到命运的照片”“掀开大自然的面具”。

    与曹雪芹、舒芜、索莱尔斯、奥兹等前行者一般,艾伟的新作也是男性女性书写的主题里叠加进来的新思考。男作家、人类对于女性世界的认知要永不停息,希望在这些文字的牵引下,更多的男性作家与男性读者去探索、认知与书写女性的情感、生命、精神与创造世界。期待更多的男性走进女性的世界、聆听女性的故事,真正了解女性的精神世界和情感诉求。

    (作者单位:湖南女子学院文学院),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