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情障碍”，伴侣关系冷漠的黑匣子
■ 芒来
周末聚会结束，朋友和她老公开车送我回家，路上俩人吵了起来。她老公出口伤人：“你洗衣做饭哪样做得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想帮她说话。但朋友用手势阻止了我，对老公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话：“回家再说。”
朋友后来告诉我，她怀疑老公有述情障碍。所谓述情障碍是指：无法正确辨识和表达情绪情感。
一些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人，一旦与人建立深度情感关系，就展现出冷漠无情、迟钝麻木的特质，时常意识不到自己伤害了对方。他们或许隐约感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又觉得只是在就事论事；又或者对自己产生自我怀疑，但不知道问题到底在哪里。这些难以探索的内在部分，让“述情障碍”成为一个黑匣子。外面的人对它知之甚少，当事人也对自己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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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情障碍，情感上的色盲
心理学研究者发现：一些人会哭、会笑、会产生情绪，但他们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些情绪。如果你问Ta：“你在笑，是因为开心吗？”Ta会回答：“我不知道。”
他们心里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坑，所有情绪都被丢在里面。“情绪就在那里，可我找不出来，捡不起来，更看不见它们都是什么。”这是他们的心声。
这项研究最终结果是发现了“述情障碍”这种人格特质，它虽不是某种精神疾病，但通常会导致一些亲密关系的问题。
我有一位来访者，她老公是一位述情障碍者。会在她哭的时候一声不吭坐到一边，片刻就打起了呼噜；会在她笑的时候冷不丁说起另一件事，浑然不觉打断了快乐；会在两人吵架的时候说一些戳心窝子的话，还觉得自己占理。虽然朋友也曾尖锐反击，但他不理解这些话哪里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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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的这份麻木，让他们相处充满矛盾压抑。而她在对方的影响下，也带上了一些述情障碍者的特质。她开始压抑自己的情绪，转而更多为这个家付出。
最初，她想的是：既然情绪传达不到，那我就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可时间长了，她身上开始出现一种很典型的、女性述情障碍者的特点：痛苦的牺牲者。
不去识别和表达情绪，也不去顾虑别人的感受，哪怕另一半特别难受，也可以心安理得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说她“冷漠”好像也不是，她会为对方付出很多。她的感受更接近于：内在疲惫不安，大脑却识别不出来。
而男性述情障碍者，更多是“沉默的抑郁者”。
来访者老公的父母，也有述情障碍的特质。他们从不关注他的感受，会在下地干活时，用绳子把年幼的他拴床边，一拴就是好几个小时。他们不觉得自己在情感上虐待孩子，但孩子却感觉得到。连拴好几个小时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导致他还没有学会加减法，就先学会了隔离情绪。由于父母教育方式和外界社会压力，他一边压抑情绪，一边隐藏痛苦。压抑到最后，表达情绪的能力完全丧失，便成了“沉默的抑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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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情障碍本质是一种隔离
述情障碍者会因为自身人格特质感到痛苦。作为Ta的枕边人，也时常与痛苦为伴。
若我们尝试去理解他们的人格形成原因，便会发现三个维度。
首先，是过去的维度。
童年糟糕的成长环境，导致他们患上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是一种长期、慢性的人为创伤，如家暴、虐待、遗弃、霸凌。它会让人认为“只要我主动感受就会受伤”，于是整体处于冷漠、麻木的状态。
述情障碍，就是这种冷漠麻木的泛化。可以说，他们用“不去感知、识别、表达情绪”来保护自己，远离那些痛苦的感受。然而，痛苦没了，快乐也没了。内心世界变得一片荒芜空白。就像一位述情障碍者说的：“为了不要一种颜料，我丢掉了整盘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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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自我保护的维度。
一位述情障碍来访者说：“我没有办法正确表达程度，经常感到胸腔快炸了；但是别人问我怎么了，我表达半天，还是给人感觉轻飘飘的没多大事。”
原本该连在一起的身体反应和情绪反应，仿佛完全断裂成两个孤岛。心理学家科胡特认为，这种表现源于“脆弱的自体感”。他们很难共情内省，因此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着”，虽然有五感，但看自己就好像看透明人一样。因为自体很脆弱，他们的情绪库其实非常不稳定、不健康。一旦这些不稳定的部分流露出来，会对他们造成相当大的伤害，甚至导致崩溃。
而述情障碍，掩盖了这些情绪反应。罔顾内在病态的部分，虽然会造成痛苦，但可以让他们维持自体不崩溃。
第三，是生理机能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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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发现，述情障碍也可能是由基因、神经系统引起的。比如，“杏仁核”负责人的情感活动，而有的人生来“杏仁核”功能比较差。表述情绪情感的功能减弱，会影响人们辨别及表述情绪情感。
如何走出述情障碍的伤害
疗愈内心，能够很大程度上改变内在的隔离。如果你身边有述情障碍者，这样练习可以帮助到他们：
当他们想要探索自己时，引导Ta给自己创造一个更适合自我表达的环境。
可以阅读或观看充满情感的书籍、电影，从中寻求共鸣。也可以在一个私密安静的角落，练习正念冥想。将自己浸泡在一种舒服、放松、被温暖包裹的氛围里。
当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伤害别人时，推荐他们练习“情绪聚焦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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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聚焦疗法对述情障碍、焦虑抑郁、创伤疗愈有很积极的疗效。它是一种短程治疗形式。
观察自己的言行模式和内心波动。
“我刚才说那话时，心里好像有点异常”；“他那样对我，我快炸了”。
有所观察之后，用情绪词汇重新解读这两者。“我心里有点异常”——“我可能是感到愤怒，也可能是感到愧疚。”“我快炸了”——“我现在很生气。”
等到自己感觉情绪词汇比较准确了，最后再去修复和他人之间安全的连接。
及时传递自己的需求，寻求他人的帮助；同时也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倾听对方深层感受。这些努力，都有助于我们和他人更好地建立链接。
除了述情障碍者自身的疗愈成长，和述情障碍者相处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们可以做两件事，来缓解内在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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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接受对方这种模式“改不了”，放弃试图让对方有所改变。
除非述情障碍者本身愿意改变，否则不可能对你真正敞开心扉。而接受这个事实，你们相处会少很多心理负担。然后，尽可能准确客观地表达自己，不要压抑情绪。
如果对方激怒了你，不要压抑这份愤怒。用一些客观中立的措辞表达出来，最好说清楚前因后果。比如：“我现在很生气，因为你刚刚根本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我希望你向我道歉”；“我感到很受伤，你的行为触犯了我的底线，我没有办法保持心平气和”。
这不只可以宣泄负面情绪，减少你在关系中的压力；同时述情障碍者也可以通过你的话，来判断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不要为述情障碍感到愧疚羞耻；也不必为自己得不到疗愈，感到不安。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摆脱无能为力和无动于衷，找到与世界好好相处的正确方式。
(作者系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级婚姻家庭咨询师),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