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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9261
大法官
http://www.100md.com 2016年6月17日 生命时报 2016.06.17
     大法官

    心内科医师 艾玛胡

    他几乎每年都要来我们医院一次。听家属说,他曾是高法的大法官,在审判四人帮时大展身手过,但晚年患上老年痴呆,后来又中风瘫痪。老伴去世后,儿女就想办法把他接到近处的疗养院。他女儿还送了我一本书,讲他前半生丰功伟绩的。

    他每年被急诊送入医院的理由是同样的:坠积性肺炎。

    我和她女儿解释过:“每个人每天都会不停有呼吸道分泌物,正常人在不经意间一咳、一擤就出去了。但是你父亲长年卧床,这些分泌物排不出去,顺着呼吸道一直往下,积到了肺里,最后引发感染,就必须做治疗了。”

    他父亲住的是高干疗养院,也有医生,这种常规治疗没什么问题。但家属不愿意:“疗养院的医生就是哄老干部玩儿的,就会量血压测血糖,还是找医院靠得住些。”

    其实,在常规治疗方面,医院间、医生间的差别不太大。

    每次做完治疗,他住院康复期间,他的家人、本地的亲友甚至还有一些领导,都会来看他。经常我去查房,看到探病的挤满一屋子,彼此寒暄问好,他就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眼神困惑地眨巴,什么也不说。

    他语言功能应该没问题,但就是话很少。家属问过我,我说:“老年痴呆症就是一个不断退化的过程,社会功能会一步步损失,具体他损失到哪一步了……”家属摇头又点头,意思是:我不用说了,他们明白。

    可有一次我去查房,只有他自己,正脸对着墙小声地哭。看到我,他吃力地支抬起头,问:“你是我家里的人吗?”

    “我不是,我是医院的医生。”我说。

    “那些下午来看我的人呢?”

    我当然也认不全:“应该大部分是吧,或者是你以前的朋友、同事。”

    “可是……为什么我都不认识他们呢?”他喃喃道,“他们是我的亲人吧,我怎么都不认识呢?”

    他很认真的盯着我,像小学生问老师一样。我解释道:“你是得病了。”其实,我想告诉他,你曾经是大法官,审判过四人帮——我又想起来,他女儿送的书,我根本就没看,到底审判过谁,我还真不一定记准确了。而且,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于是,我只说了句:“好好养病吧。”▲, 百拇医药(胡鄂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