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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手术刀成为夺命刀
http://www.100md.com 2019年11月29日 生命时报 2019.11.29
     别让手术刀成为夺命刀

    江苏省张家港市第三人民医院副主任医师 孙虹秋

    如果不亲身经历,我永远无法体会“死于医”带给病患家属亲人的锥心之痛。那种绝望的疼痛,像置于胸腔的一盆炭,不见火,却灼灼地炙烤着我,让人几近疯癫,令我无数次地陷入对表弟的愧疚与自责之中。

    我的表弟,出生在农村,父亲残疾。同窗十一载,我目睹了他学生时代困窘辛酸的生活和异常刻苦勤奋的学习。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烈日下推着破旧自行车,走街串巷叫卖冰棍,个头仅比自行车略高的瘦弱身影;永远忘不了那个平时吃不上猪肉,只有在逢年过节时夹上一块肉,含在嘴里久久舍不得下咽的青涩脸庞……那稚嫩的叫卖声,清瘦的身板,挥之不去,倔强地滞留在我记忆深处。后来,寒门子弟的表弟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学的建筑专业,分配到了建设局,成了建筑师,并在31岁升职为建设科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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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表弟,却因一次例行体检,听从了从医的我对他中重度脾肿大的手术摘除建议,表弟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青葱的32岁。

    手术前一天,我找到了相关医生,因为都是同行,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饭。“脾摘除嘛,那是个小手术。”饭桌上医生们谈笑风生,像开一场云淡风轻的茶话会。

    术后,表弟出现了便血,医生说观察观察,让家属不要紧张。我闻讯赶到那家医院,从病榻表弟身下抽出的扁马桶中,发现竟有小半马桶暗红色的血,当下大惊,立即去找手术医生。医生没有进病房查看病情,只是表情淡定地告诉我们:“病人胃肠道可能有出血,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出血部位。”

    “这么大量的出血,你们还无动于衷?你们真不觉得问题的严重性吗?”听了我们的质疑,医生怔了怔,决定组织科室会诊,会诊结果报请上级医院的一位教授。4小时后这位教授赶到医院,手术进行了近3个小时,输血近5000毫升。这位教授告诉我们,是手术引发胃部应急溃疡发作大出血,现在溃疡处已经切除缝合,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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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表弟媳长舒了口气,悬了几小时的心终于放回原处。手术第二天,表弟出现了高烧,大量抗生素、退热剂服用下去,体温还在40℃以上。表弟媳急得乱了方寸,来回不停地找床位医生,医生照例从容淡定,轻描淡写地说那是正常现象,是手术造成的术后感染。

    表弟连日高烧,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虚弱地告诉我腹胀难受,随即又再次出现大量便血。我的心阵阵紧缩,声音颤抖地打电话给那位教授,恰好教授就在本市,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但无论我怎样请求,教授都说他走不开,马上要参加一个会议,让我找床位医生。

    我们心急如焚,只得找各种关系,最后联系到某军区总院。到院后,一位教授第一时间为表弟做了手术,打开腹腔,医生们惊呆了,只见胃部手术缝合线崩裂,胃内容物外流,因切口选向原因引发肠瘘,整个腹腔积满了脓液,原胃溃疡部位已烂穿。这位教授试图切除缝合,因溃疡面与一处动脉紧邻,术中数次大出血。手术艰难地进行了5个多小时。术后这位教授表情沉重地告诉我们,表弟病情几经拖延,现在命悬一线,好比在走钢丝。

    表弟终究没能走过钢丝,经历第四场手术后的一周,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临终他留下遗言:让儿子长大后从医,做一个仁心仁术的医生,不要重演他的悲剧,不要让手中的手术刀成为“夺命刀”。▲,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