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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能给他光明,他却说谢谢
http://www.100md.com 2020年5月8日 生命时报 2020.05.08
     我没能给他光明,他却说谢谢

    中南大学湘雅三医院第21批援塞医疗队队员 曹燕娜

    阵雨过后,塞拉利昂的空气显得尤为清新。我正忙着为新冠肺炎防控做文案,电话突然响起。护士艾琳娜犹犹豫豫地告诉我,伊斯梅尔·瑟塞来医院了,说一定要见我。

    伊斯梅尔是位双目失明的老人,两个月前,他第一次来到我的诊室。初看到伊斯梅尔的眼睛时,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左眼因为青光眼已经没有光感,右眼因为角膜感染形成溃疡几近穿孔,且扩散至整个眼球,导致黑眼珠周围的巩膜出现了溶解迹象。他说自己的右眼已经坏掉3年了,但近半个月眼痛越发严重,甚至开始流脓。

    我很遗憾地告诉他,我也没办法治好他,为了避免感染继续加重,只能摘除眼球。我以为他会难过,没想到他欣然同意。原来,他去过多家医院,要求摘除眼球,但没有一家医院愿意为他做手术,因为这终究是台不好收场的手术。

    我向手术室申请了全麻手术,但术前检查评估下来,全麻风险有点高。虽然局麻也可以做,但塞拉利昂的人们似乎对疼痛特别敏感,我有些忐忑。借助当地翻译和伊斯梅尔交流许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接受局麻。

    手术如期进行,负责的塞拉利昂麻醉医师全程监控着伊斯梅尔的心率和血压。术中,他出乎意料地配合,尽管依然紧张。我打开手术切口,果然发现伊斯梅尔的右眼上方巩膜已经开始感染溶解,如果再不手术,感染可能会扩散至整个眼眶,甚至颅内。这只感染的眼球宛如一颗不定时炸弹,居然就在他身体里埋了3年。

    我一边监听着心率,警惕眼心反射引起心率改变,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清除感染灶,直至我缝完最后一针,包扎结束,伊斯梅尔始终紧紧抓住手术台边,没有吭一声。扶他离开手术室时,我猜想失去眼球的他应该很难过,可就在告别时,只会说克里奥语的他突然大声说:“Thank you(谢谢你)”。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我瞬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之后每次复诊,他总是温和地笑着。当我告诉他感染已经控制,切口愈合良好时,他和他的妻子感激地握住我的手,反复用克里奥语说着感谢。

    现在,时值新冠疫情期间,医院已经不接诊普通病人,全体医护都在全力备战新冠的防治。尽管塞拉利昂已经进行区域性封城,家住附近的伊斯梅尔依然联系到艾琳娜,来到医院大门外等我。

    我赶到医院大门外,远远看到被儿子搀扶着的伊斯梅尔。得知我正向他走来,他笑着向我招手。他的儿子告诉我,因为新冠疫情,他们正打算回乡下居住,听说我们的中塞友好医院被定为新冠肺炎定点收治医院,伊斯梅尔有些担心,坚持临走前来看看我。

    这一次,他没有和我握手,而是隔着两米的社交距离,将右手叠在左手上,上下晃动,对我说:“Thank you,Chinese doctor. God bless you!(谢谢你,中国医生,上帝保佑你)”艾琳娜告诉我,这是当地人表示感谢的最高方式。

    望着他没有光亮的眼窝,我有些难过。我没能给他光明,他看不见我胸前印着的国旗,却给了我一个跨越国界的最高礼遇。▲,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