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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一样的父亲
http://www.100md.com 2022年3月1日 生命时报 2022.03.01
     老树一样的父亲

    中国科大附一院安徽省立医院普外科五病区护士 孙 静

    患者送进我们科室的时候直接进了监护病房。他得的是主动脉夹层破裂,一种异常凶险的疾病。前前后后只见一个脸庞如同老树皮般的大叔在奔波着。我猜测是患者的父亲。

    患者父亲没有文化不认识字,沟通起来颇费力,回答总是“嗯嗯”。我们跟大叔说病人要吃清淡的、高蛋白饮食,大叔每次带回来的却总是牛肉汤。我撞见几次,大叔只是憨厚笑着,也不说什么。直到一次,我见大叔吃着医院食堂发的馒头,就着他儿子吃剩下的汤,心里颇不是滋味。或许大叔能给的很少,却愿意给儿子最好的。所幸大叔终于明白了,将儿子的伙食改成了鸡汤面,而他自己吃的依旧是馒头泡汤。

    监护室里基本都是主动脉夹层的病人。那天中午,患者旁边的病友突然夹层破裂离世了,我们拉上围帘以减少其他病人的恐惧感,却掩不住家属的恸哭。大叔站在儿子床边,不见有什么安慰的话语,只是静站在那里陪着他。那天晚上给临近床位做治疗结束时,感觉有人拉我的衣角,回头一看是患者,“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他缓慢地摇了摇头,费力地喘着粗气说:“我是不是活不长了?”明明他的眼里全是对生活的渴望,说出的话却是绝望的。“怎么会呢,你要有信心,会好的。”我说。

    他已经做了手术,却不像其他病人那样好转。我不知他的预后究竟是怎样,只能给点安慰。他轻轻“嗯”了一声。大叔站在床尾,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儿子,只是站着,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有无限不忍跟慈爱,像棵扎了根的老树。

    一天上午,本以为病情好转的他发生了心衰,整个人陷入了昏迷,再次被送进了监护室。大叔像是被重击了一般,盲目机械地跟着医生护士去了监护室,从监护室返回后,在儿子原来的床位边转悠,后来在凳子上坐下。后面的几个夜班发现,大叔总是呆坐在那里,很少睡,油腻的头发已糊成一片。

    所幸患者最终从监护室平安转出了。他父亲剪短了头发,身上还是那身旧衣服,却干净了不少,脸上笑得很开心,整个人精神不少。也许是上天垂怜这个苍老的父亲,患者终于痊愈出院了。患者来复查时,随同前来的仍是大叔,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活泼女孩,眉眼之间跟患者颇为相似。复查完,临走时患者拿出一袋芝麻糖塞给我们,应该是自己家做的。大叔站在旁边也只是笑,并不言语。我见状,连忙推辞,“不用不用,你给小朋友吃吧。”

    他不理我,自顾自说着“给你们吃”,然后直接往护士站的电脑桌上一放,转身拉着女孩就走,大叔紧跟在身后。我赶紧叫住他,他却没回头,只是手举得高高地冲我摆了摆,身形颇为潇洒。那几天,科室里都弥漫着芝麻的香味。后来有时我会想到,他能挺过来,或许是因为他的老父亲不曾放弃他,或许是因为,他也是一个父亲。▲,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