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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282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pdf
http://www.100md.com 2020年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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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4623KB,270页)。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是作家丹尼尔凯斯写的长篇小说,主要讲述了主人公因为接受了一场手术而变成了天才,由此经历了人间的种种美好,有悲伤也有欢乐。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内容简介

    故事讲述查理·高登由于先天弱智而受其父母冷眼,更是受到大环境的不平相待,但纯真善良的他以为世界万物都相当美好,将面包店欺负他的工作伙伴当作好朋友。他明白自己不聪明,未符母亲的期望,于是他成了二位科学家的实验物体,与真正的实验白老鼠──阿尔吉侬,共同接受了脑部手术。高登由弱智逐渐成了天才,生活却从云端,落入了暗黑深渊中──焦虑、不安、偏狭、猜忌。他发现原来真实社会是如此的丑恶不堪,人性并非真挚纯良,敏感的思绪为他带来智慧,亦带来纠缠不清的痛苦。这不完全的实验,终究难逃失败的命运,当高登在智力攀升至最高峰时,了解到这项实验注定失败,历经种种心情转折,卯尽全力寻找原因,在他顺利完成这项失败实验的研究後,智力也逐步的衰退,再度恢复原来的本质──令人心疼的痴愚!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作者简介

    美国科幻作家协会,即美国科幻与奇幻作家协会(Science Fiction & Fantasy Writers of America,,简称SFWA),1965年由著名科幻作家达蒙?奈特成立,协会主要面向作品曾在美国发表的科幻作家。著名的科幻小说奖项——星云奖即由该协会 评选、颁发。第二任主席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策划,协会会员提名选举星云奖成立前的经典中短篇作品结集出版了本书。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小说目录

    小黑包——C.M.考恩布鲁斯

    第一次接触——默里·莱茵斯特

    好难四儿啊,那些鹁鶸鸲子——刘易斯·帕吉特

    扫描者的庸碌人生——考德维纳·史密斯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丹尼尔·凯斯

    冷酷的方程式——汤姆·戈德温

    致《传道书》的玫瑰——罗杰·泽拉兹尼

    喧嚣之地——克利福德·D.西马克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截图

    书名: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作者:【美】丹尼尔·凯斯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理想国

    出版时间:2015年4月

    ISBN:9787549565115

    本书由理想国授权得到APP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献给我的母亲

    并纪念我的父亲有些常识的人都会记得,眼睛的困惑有两种,也来自两种起因,不

    是因为走出光明,就是因为走进光明所致,不论是人体的眼睛或心灵的

    眼睛,都是如此。记得这件事的人,当他们看到别人迷茫、虚弱的眼神

    ,他们不会任意嘲笑,而会先询问这个人的灵魂是否刚从更明亮的生命

    走出来,因为不适应黑暗而无法看清周遭;或是他刚从黑暗走入光明,因为过多的光芒而目眩。他会认为其中一个人的情况与心境是快乐的,并对另一个人产生怜悯。或是,他可能想嘲笑从幽冥走进光明的灵魂,但这总比嘲笑从光明世界回到黑暗洞穴的人更有道理。

    ─柏拉图《理想国》近步抱告 [1]

    1

    [1] 本书全文为查理·高登的进步报告,字、词语与标点符号的误用

    情形为原文的创作风貌。刻意不删改,以增强查理手术前后智商落差与

    故事张力。——编者注,下同。3月3日

    斯特劳斯医生说从现在起我因该写下我想到和记得以及发生在我生

    上的每件是情。我不知到为什么但他说这件是很重要。这样他们才知到

    能不能用我。我希望他们用我因为纪尼安小姐说他们可能会把我便匆名。我要便匆名。我的名子叫查理·高登。我在唐纳的面包店工做。唐纳

    先生一星期给我十一元和一些面包或旦高如果我要的话。我现在三十二

    岁下个月是我的生日。我跟斯特劳斯医生和尼姆教受说我写不好。但他

    说没关西他说我因该像我在说话或是在纪尼安小姐的教室写作文一样的

    写。我有空的时后一个星期三次去毕克明学院的低能成人中心上课。斯

    特劳斯医生说每天要写一点我想的和发生在我生上的是。但我在也想不

    起来因为我没有东西可以写。所以今天不写了……你真成的查理·高登近步抱告

    23月4日

    我今天有考是。我想我书了他们现在可能不要用我了。我安照他们

    说的在午饭时间去尼姆教受的办公室。他的密书代我去一个门上写着精

    神部的地方。那里有长长的通道还有许多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

    张椅子。在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很客气的人。他有很多白色的卡片上面

    有墨水到在上面。他说坐下来查理放青松坐好。他穿着和医生一样的白

    色长衣服。但我想他不是医生因为他没有叫我张开嘴巴说阿……他就只

    有那些白卡片他的名子叫伯特。我望了他的姓因为我记不住。

    我不知到他要做什么只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我有时后去看牙医

    一样。但伯特不是牙医他一只叫我放青松可是我就一只害怕因为这表示

    会很痛。

    然后伯特说查理你在这张卡片上看到什么。我只看到有墨水到在上

    面。虽然我的口代里有幸运兔脚我还是很害怕因为我小时后在学校每次

    考是都失败而且时常打番墨水。

    我告诉伯特我看到墨水到在白色的卡片上。伯特笑着说对所以我就

    觉得好过一点。他一只在番卡片我就说有人打番墨水在上面弄得所有卡

    片又红又黑的。我想这次考是很容意。但我占起来要走的时后伯特不要

    我走。他说查理坐下来我们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卡片要看。我不董可是

    我记得斯特劳斯医生说要照考是的人说的去做。就是不董什么意是也要

    做因为这就是考是。

    我记不住伯特说的话。但我记得他要我说墨水里有什么东西。我在墨水里什么也看不到。但伯特说里面有图话。我真的很用力看但还是没

    有看到图话。我把卡片拿近一点。然后在拿远一点看。我说如果我有代

    眼近的话可能会看青楚一点。我只有去电影院或看电视的时候才会带眼

    近,我说眼近可能会帮住我看到墨水里的图话。我代上眼近然后说让我

    在看一次卡片我猜我现在可以看到了。

    我很用力地看但还是找不到图话只看到墨水。我告诉伯特我或许需

    要新的眼近。他在一张只上写了一些东西我很害怕我的考是失败了。所

    以我告诉他这是一张很好的墨水话上面有很多美力的点。可是他摇摇头

    所以这样说也不对。我问他别人在墨水中有没有看到东西。他说有他们

    会在墨水班点中看到图话。他说卡片上的班点叫作墨迹图形。

    伯特的人很好而且说话很慢就像纪尼安小姐在教是一样。我在她的

    低能成人班学习读书。伯特向我解是说这叫作罗夏测烟。他说人们会在

    墨点中看到东西。我要他给我看在那里。他不给我看。只说要去想象有

    东西在卡片上。我说我想象到一个墨水图。但他摇头所以我还是说的不

    对。他说甲装那是个东西问我会连想到什么。我闭上眼睛很久甲装在想

    然后我说这是一平墨水打番在白色的卡片上。听到这些话时他的铅笔尖

    段掉了。我们就占起来走出去。

    我想我没有通过罗夏测烟。近步抱告

    33月5日

    斯特劳斯医生与尼姆教受说卡片上有墨水不要紧。我告诉他们墨水

    不是我打番的。我在墨水里看不到东西。他们说他们可能还是会用我。

    我告诉斯特劳斯医生说纪尼安小姐都没有给我做过那种测烟。她只让我

    写和读。他说纪尼安小姐告诉他我是她在比克曼学校低能成人班中最好

    的学生。而且我也最用功。因为我真的想要学我比那些更匆名的人还要

    奴力。

    斯特劳斯医生问我说查理你怎么会自已跑去比克曼学校上课。你怎

    么找到的。我说我忘了。尼姆教受说可是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学读书和拼

    字。我告诉他因为我这一生都想要便匆名。不要呆呆的。我妈妈也一只

    告诉我要奴力学习。纪尼安小姐也是这样告诉我。可是要便匆名很困南。我在纪尼安小姐的班上学到一些东西但也忘掉很多。

    斯特劳斯医生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些东西。然后尼姆教受都不笑的和

    我说话。他说查理我们不却定这个食燕会对人产生什么做用。因为我门

    到现在只对动物是过。我说纪尼安小姐也是这样说。但我没有关西我跟

    本不怕痛或什么的。因为我很强壮而且我会很奴力。

    我要便匆名如果他们让我便的话。他们说他们必须或得我家人的许

    可。可是已前照顾我的赫尔曼叔叔已经死了,我也不记得我的家人。我

    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我的妈妈和妹妹诺尔玛。可能他们也死了。斯特劳斯

    医生问我他们已前都住在那里。我想是布鲁克林。他说他们要是是看能

    不能找到他们。我西望我不必写太多这种近步抱告。因为我要花很多时间写。我会

    很晚才能睡叫。早上工做的时后我都很累。金皮对我大叫因为我把拿到

    炉子考的一整盘面包卷掉到地上。全部都弄张了。他必须弄干净才能在

    放近去考。我做错是的时后金皮会一只对我大叫。但他真的喜欢我。因

    为他是我的朋友。哇。如果我便匆名。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斤。近步抱告

    43月6日

    今天我做了更多风狂的测验。如果他们要用我的话。在同一个地方

    但比叫小的测验室。有一个很青切的女士把东西教给我。还告诉我测验

    的名子。我问她这几个字要怎么拼音。这样我才能写在我的近步抱告上。主题统觉测验。测验我看得董,其他几个字我就不知到什么意是。你

    必须考过不然会得到坏的分素。这次测验好像比叫容意因为我看得到图

    话。只是这次她不要我告诉她在图话里看到什么让我有点胡土起来。我

    告诉她伯特昨天说我因该告诉他在墨水里看到的东西。她说两种不一样。这是另一种测验。现在你必须说一个和图中人物有官的故是。

    我说我怎么会知到我不认是的人的故是呢。她说甲装你知道。但我

    告诉她那是说黄。我在也不要说黄。因为小时后我每次说黄都会被打。

    我的皮甲里有一张我和诺尔玛和赫尔曼叔叔的相片。叔叔死去已前为我

    找到在唐纳面包店当工友的工作。

    我说我可以说和他们有官的故是。因为我和赫尔曼叔叔住在一起很

    久。但女士不要听这个故是。她说这个测验和另一个罗夏测验都是为了

    了解人的个姓。我笑了起来。我说被墨水弄张的卡片和你不认是的人的

    相片怎么可能让你知到人的个姓。她看起来很生气就把图话代走我才不

    管。

    我猜这个测验我也没考过。

    然后我为她话了几张图。但我话的不好。后来穿着白色长衣服的令

    一位测验员伯特来了。他的名子叫作伯特·塞尔登。他代我去令外一个地方一样在比克曼大学的四楼门口。写着心理学食验室。伯特说心理学

    的意是就是心智食验室。就是他们做是验的地方。我本来以为他说的是

    一种觉口香糖的地方。但现在我知到是做拼图和游戏的地方。因为我们

    就是做这些。

    我不太会拼图。因为都乱七八招害我插不近洞。有一种游戏在纸上

    话满各种方向的现条还有很多的格子。纸的一个地方写着起点。令一个

    地方写着终点。他说这叫作迷工。我因该拿起一支铅比从起点开始走。

    一只走到终点。中间不可以越过现。

    我不董迷工是什么。我门用掉很多的纸。然后伯特说我门去食验室。我要给你看个东西说不定你看过就董了。

    我们去五楼的令一个房间里面有很多龙子和动物有猴子也有老鼠。

    这里有文起来像是垃及的怪味到。还有其他穿着白色长衣服的人在和动

    物玩。所以我想这里很像动物店。只是没有客人而以。伯特从龙子捉出

    一支白老鼠给我看说它叫阿尔吉侬。它很会走迷工。我说你弄给我看它

    怎么走迷工。他把阿尔吉侬放在一个像是大桌子的箱子。里面有弯来弯

    去的强壁还有和纸上一样的起点和终点。不过大桌子上有一块隔板。伯

    特拿出他的时钟。然后拉起一到滑门说放开阿尔吉侬。老鼠用鼻子文了

    两三下后就开时跑起来。它起先在一条长长的通到上跑。等它发现过不

    去后就跑回到开时的起点。它一只占在那里晃动胡须。然后又往令一个

    方向跑。

    它做的是就像伯特要我在纸上话的一样。我笑了起来。因为我想要

    老鼠做这件是一定很南。但阿尔吉侬不停地常是每条路。一只到它可以

    从终点跑出来。并且发出支支叫的生音。伯特说这表是它很快乐。因为

    它做对了是情。我说哇它真是一支匆名的老鼠。伯特说你要不要和阿尔吉侬比塞看

    看。我说好阿。他说他有令外一个木板做的迷工路现就用在上面。还有

    一支像是铅比的电笔。他要把阿尔吉侬的迷工用成和那个一样。这样我

    们就可以做相同的迷工。

    他把阿尔吉侬箱子里的所有板子差下来。在以不同的方法组和起来。然后又把隔板放回去。这样阿尔吉侬才不会跳过板子跑到终点去。他

    把电笔给我教我怎么把笔放在路现上移动。我的笔不可以离开木板只能

    跟着路现走,一只到笔不能前近,或是我被电了一下。

    他拿出时钟后又想要把它常起来,所以我就近量不去看他但也便得

    非常紧张。他说开时后我就想要前近。但不知到要去那里。然后我听到

    阿尔吉侬在箱子里支支叫。还有它的脚抓地的生音好像已开时跑了。我

    开时走但走错路于是走不过去手只被电了一下下。所以我就回到起点但

    每次我走不同的路路都不通然后就又被电一下。这不会痛也不会怎样只

    会让我下一跳。我在板子上走了一半的时后我就听到阿尔吉侬在支支叫

    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表是他比塞营了。

    我们又做了令外十次比塞。阿尔吉侬每次都营。因为我找不到对的

    路。走不到写着终点的地方。我没有感到南过。因为我看阿尔吉侬跑让

    我学到怎么跑完迷工可是我要花很常的时间。

    我都不知到老鼠是这么匆名。近步抱告

    53月6日

    他们早到我的妹妹诺尔玛。她和我妈妈住在布鲁克林。她同意让我

    动手术所以他们就会用我。我非常新份都快不知到要怎么写了。但尼姆

    教受和斯特劳斯医生发生争吵。斯特劳斯医生和伯特·塞尔登近来的时

    后我坐在尼姆教受的办公是。尼姆教受担心用我。但斯特劳斯医生告诉

    他我看起来是他们测是过最好的一位。伯特也告素他纪尼安小姐推见我

    是她在低能成人中心教过最好的学生。

    斯特劳斯医生说我有很好的特只又说我有很好的动鸡。可是我都不

    知到我有这个东西。他说不是每个哀Q只有68的人都有我那种东西。我

    听了很高兴。我不知到动鸡是什么。也不知到我在那里弄来的。但他说

    阿尔吉侬也有这种东西。阿尔吉侬的动鸡是他们放在箱子里的干酪。但

    不可能只有那个。因为我这星期都没有吃过干酪。

    尼姆教受担心我的哀Q从太低便成太高会让我因为这样而生病。斯

    特劳斯医生还告诉尼姆教受一些我不董的话。所以他们说话的时后我在

    比记本记下几个字。这样我可以写在我的近步抱告中。

    他说哈落德那是尼姆教受的名子。我知到查理不是你心木中的第一

    个新品种志能抄人不知道是什么。但多素心智像他这样低的人都很有

    迪意与不合作。他们通常都很池顿与冷旦很难去接近。查理的天

    姓善凉热心。也努力去讨好。

    尼姆教受说要记得他会成为第一个靠手术提高智会的人累。斯特劳

    斯医生说这正是我的意是。我们要去那里在找一个有这么大学习动基的低能成人呢。以一个心志年林那么低的人他的读与写都学的很好。这是

    具大的成就。

    我没有记下所有的话因为他们说的很快。但好象斯特劳斯医生与伯

    特占在我这边。尼姆教受不是。伯特一只说艾丽斯·纪尼安觉得他有非

    常强列的学习玉望。他自已也请求要用他。这是真的。因为我要便匆名。斯特劳斯医生占起来走来走去。然后说我主张用。查理伯特也点点头。尼姆教受用母只抓抓鼻子说或许你是对的。我们就用查理吧。旦是我

    们必须让他知到这次食燕还有很多是情都可能出错。

    他这样说后我新奋到跳起来握住他的手因为他对我这么好。我想我

    这样做时他一定下了一跳。他说查理我们做这个很久了。但只对阿尔吉

    侬这样的动物用过。我们确定对你的身体不会有为险。但还有很多是情

    我们不知到。必须是验过才会知到。我要你了解这还是可能失败。结果

    什么也没有发生。也有可能只是占时姓的成工最后让你比现在还招高。

    你了解这是什么意是吗。如果这发生了我只好把你送回州立沃伦之家去

    住。

    我说我没有关西因为我什么都不怕。我很强壮。常常做好是我有我

    的幸运兔脚。而且我从来没有打破过近子。我只衰破过碟子。但那不会

    代来恶运。

    斯特劳斯医生然后说查理就算这次失败了。你还是对棵学有很大的

    共现。这个食燕对很多动物都有用。但从来没有对人体食燕过。你将是

    第一个。我说医生谢谢你不会后回给我第二次鸡会的。就像纪尼安小姐

    说的。我这样告素他们时我是说真的。手术后我会奴力便匆名。我一定

    会很用力。近步抱告

    63月8日

    我害怕。很多在大学和在医学院做是的人都来住我好运。测验员伯

    特也代花来说是精神部的人送的。他住我好运,我也西望有好运。我代

    着幸运兔脚幸运钱还有我的马提铁。斯特劳斯医生说查理不要这样迷信。这是棵学。我不知到棵学是什么。但他们一只都在说。所以可能是会

    让你好运的东西。但反正我一支手拿着幸运兔脚一支手抓着幸运钱。钱

    必的中间还有个洞。我也想把马提铁代在身边。但它很重只好把它留在

    夹克里。

    面包店的乔·卡普从唐纳先生那里代给我一个巧克力旦高。西望我

    赶快好起来。面包店的人以为我生病了。因为尼姆教受说我因该这样告

    素他们。不要说手术便匆名的是。这是以后才能说的密密。免得没有成

    工或有出错。

    然后纪尼安小姐也来看我。她代一些杂志给我读。她看起来有点紧

    张和害怕。她整里好我桌上的花把所有东西放好不像我会弄得乱七八招。她还把我头下的怎头弄好。她很洗欢我。因为我努力不像成人中心的

    其他人。他们什么都不是很在呼。她要我便匆名我知到。

    然后尼姆教受说我不能在有访客。因为我必须休洗。我问尼姆教受

    手术后我能不能在比塞中营过阿尔吉侬。他说也许会。如果手术成工我

    要让老鼠知到我也可以和它一样匆名。或还要匆名。然后我就能读得更

    好拼字也更好。并且和别人一样知到很多是。哇这样会把美个人下一跳。如果手术成功然后我便匆名。也许我能去早我妈妈妹妹和爸爸让他们知到。他们看到我像他们还有妹妹一样匆名会下一跳吗。

    尼姆教受说如果手术成工而且是永久的。他们就能让其他人也像我

    一样便匆名。也许全世介的所有人都可以。 他说这表是我对棵学做了

    好是我会便得有名。我的名子会写近书本去。我才不管便有名。我只要

    和其他人一样便匆名。这样我就可以有很多洗欢我的朋友。

    他们今天没有东西给我吃。我不知到吃东西和便匆名有关西。我肚

    子饿。斯特劳斯医生代走我的巧克力旦高。那个尼姆教受是个很会抱院

    的人。斯特劳斯医生说我可以在手术后把旦高拿回来。你不能在手术前

    吃东西。干酪也不行。进步报告

    73月11日

    手术不会痛。斯特劳斯医生在我睡觉时做的。我不知到他怎么弄的

    ,因为我看不到。而且我的眼睛和头上三天都有崩代。所以我到今天才

    能写进步报告。受受的护士看到我在写的时后说我的进和报写错了。她

    还告诉我对的拼音我一定要记得。我对拼音的记意力很差。他们今天把

    我眼睛上的崩代拿走所以我现在才能写进步报告但我的头上还有崩代。

    他们走进来告素我要做手术的时后我很害怕。他们要我下床换到令

    外一张有轮子的床。他们把我推出房间经过走郎到一个写着开刀房的门。哇我下了一跳里面是一个有绿色强必的大房间。很多医生坐在房间上

    面的四周看人做手术。我不知到这会像是看秀一样。

    有一个全身穿着白衣服的人走近桌子。他脸上有块白布。代着象交

    手套就像电是节目里一样。他说放青松查理。我是斯特劳斯医生。我说

    医生我害怕。他说没有什么好怕的查理。你只要睡叫就好了。我说我怕

    的就是这个。他拍拍我的头。然后有两个也代白口照的人进来。他们把

    我的手和脚都绑住害我都不能动。我非常害怕。我的位快要抽今我好像

    要吐了。但我只吐了一点点。我快要哭了。但他们把一个象交的东西放

    在我脸上让我西。文起来很奇怪。我一只听到斯特劳斯医生说手术的是

    情。告素每一个人他要怎么做。但我什么都不董。我在想也许手术后我

    就便匆名。我就会董所有他说的是。所以我深呼西。然后我好像很累因

    为我睡着了。

    我醒来后又回到我的床上。那时后非常黑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我听到有人在说话。那是护士和伯特。我说怎么拉你们为什么不打开登。还

    有他们什么时后才要手术。他们都笑起来。伯特说查理已经都做好了。

    你感到很黑因为你的眼睛上面有崩代。

    这真好笑他们在我睡叫的时后做手术。

    伯特每天都来看我。他记下所有的是情像是我的温度血压和其他东

    西。他说这是棵学方法的记路。他们必须记路发生的是。这样以后才能

    在做一次。不是对我而是对其他不匆名的人。

    这也是我必须写进步报告的原因。伯特说这是食燕的一部分。他们

    要复印这些报告这样他们才会知到我心里在想什么。我不董他们为什么

    看这些报告就会知到我心里在干麻。我读这些报告很多次。想看我都写

    什么。但我都不董我心里在做什么。所以他们怎么会知到。

    但这就是棵学。而我要努力和其他人一样便匆名。当我便匆名时他

    们就会和我说话。我就可以和他们坐在一起像乔·卡普还有弗兰克还有

    金皮一样讨论重要的是情。他们做是的时后常常会讨论上帝或总筒怎么

    花钱的是情。或是官于共合糖与民主糖的是情。他们会便得很新奋好像

    要发风一样。而唐纳先生会走进来要他们回去考面包。要不然会把他们

    做成灌头才不管他们有没有工会。我要像这样子说是情。

    如果你便匆名你就会有很多朋友可以说话。你不会都是一个人感到

    孤丹。尼姆教受说我可以在进步报告里写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是情。但

    他说我因该写比叫多我感觉我想到和官于过去的是情。我告诉他我不知

    到要怎么去想过去的是情。但他说是是看。

    我眼睛上面有崩代的时后我就是着去想以前的是情。但什么是也没

    有发生。我不知到因该想什么。但现在我快要便匆名了。如果我问他也

    许他会告诉我怎么去想。匆名的人都在想什么或想以前的什么呢。我猜都是很美妙的是情。我好西望我已经知到许多美妙的是情。

    3月12日

    尼姆教受刚拿走旧的报告。我开始写新的。但我不必每天都在上面

    写进步报告。只要写日期就可以。这样可以省很多时间这是好主意。我

    可以坐在床上看穿户外的草和束木。受受的护士的名子叫希尔达。她对

    我很好。她代东西给我吃还为我弄床。她说我很永赶让他们在我的恼子

    里弄东西。她说就是给她全中国的茶她也不会让他们弄。我告素她我不

    是为了中国的茶我是为了要便匆名。她说他们没有全利把我便匆名。因

    为如果上帝要我匆名的话他会让我生下来的时后就匆名。她还说一些阿

    丹下娃知是树罪恶和吃掉下来的平果的是情。她说也许尼姆教受和斯特

    劳斯医生是在干色。他们不因该干色的是情。

    她非常受。说话的时后脸会便红。她说我因该向上帝倒告要他元谅

    他们对我做的是。我没有吃平果也没有做坏是。但现在我会害怕。也许

    我不因该让他们在我的恼子里手术。如果像她说的会让上帝气我的话。

    3月13日

    今天他们换了我的护士。这一个很票亮。她的名子叫露西尔。她给

    我看怎么拼她的名子。好写在进步报告上。她的头法是黄色的。有蓝色

    的眼睛。我问她希尔达去那里了。她说希尔达已不在这个部门工作。她

    现在在产房照故小保保。她在那里才不会说太多话。我问她什么是产房。她说是生保保的地方。

    但我问她保保是怎么生的时后。她的脸像希尔达一样便红了。然后

    就说她要去凉别人的体温了。从来没有人告素我保保是怎么来的。也许

    如果手术有用而我便匆名我就会知到了。

    纪尼安小姐今天来看我。她说查理你看起来很好。我告素她我很好但我没有感到便匆名。我以为手术后他们把我眼睛上的崩代拿掉我就会

    便匆名。会知到很多是情。可以读书和像别人一样说很多重要的是情。

    她说查理不会这么快有用。校果要曼曼才发生。你必须很用工才会

    便匆名。我不知到是这样子。如果我也必须很用工才行。那还要做什么

    手术。她说她也不是很却定。但手术的作用是如果我很用工校果就会流

    下来。不像以前都不会流下来。

    我告诉她这让我感到不开心。因为我以为我马上就会便匆名。可以

    回去让面包店的人知到我有多匆名和他们说很多是情。或许还可以便成

    住理面包师。然后我要去早我妈和我爸。他们看到我便匆名会下一跳。

    因为我妈一只都要我便匆名。如果他们看到我便匆名了。也许就不会在

    把我送走。我告素纪尼安小姐我会很用工要努力便匆名。她拍拍我的手

    说我知到你会的。我对你有信心查理。进步报告

    83月15日

    我以经离开医院但还没有回去工做。什么是也没有发生。我做了很

    多测是。和阿尔吉侬做了不同种累的比塞。我恨那支老鼠。它老是打败

    我。尼姆教受说我必须玩那些游戏。必须一次又一次的做那些测是。那

    些迷工很笨。图片也很笨。我洗欢话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图话。但我不

    会说别人的黄话。

    而且我也不会拼图。

    要去想和记这么多东西会让我的头很痛。斯特劳斯医生答印要帮住

    我但是没有。他没有告素我要想什么或什么时后我会便匆名。他只是要

    我躺在沙发上和我说话。纪尼安小姐也来大学看我。我告素她什么都没

    有发生我到底什么时后才会便匆名。她说你要有奈心查理。这要时间的。校果会发生的很曼你都不会知到它来了。她说伯特告素她我很有进步。

    我还是觉的那些比塞和那些测是很笨。进步报告也很笨。

    3月16日

    我和伯特在大学的参听吃中饭。他们有各种好东西而且我不必给钱。我洗欢坐在那里看大学的男生和女生。他们有时后会到处走。但大部

    分时后在说各种的是情就像唐纳的面包店里一样。伯特说他们在谈意术

    正治和中教。我不知到这些是什么东西。但我知到中教是上帝。妈以前

    常告素我有官他和他对世介做的是。她说我因该永原爱上帝和向他倒告。我以经不记得怎么向他倒告。但我想到小时后妈常要我向他倒告。要他让我好起来不要生病。我不记得我生什么病我想那是有官我不匆名的

    是情。

    伯特说如果食燕有用我就会知道学生在说的所有是情。我说你任为

    我会像他们一样便匆名吗。他笑着说那些孩子不是那么匆名。你会操过

    他们的。好像他们都站着不会动的样子。

    他向我介少许多学生。有些人奇怪的看我。好像我不是这个大学的。我差一点望记。我开时告诉他们我很快就会和他们一样匆名。但伯特

    打段我的话只告素他们我在打扫心理部的食验室。然后他说这件是情不

    能工开说。因为这是密密。

    我不太董为什么要守密密。但伯特说这是为了必免失败。尼姆教受

    不要大家笑他。特别是给他钱做这个计话的韦尔伯格鸡金会。我说我才

    不怕别人笑我。很多人都笑我。但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都很快乐。伯特

    放他的手在我的尖榜上。他说尼姆教受丹心的不是你。他不要别人笑他。

    我想大家不会笑他。因为他是大学的棵学家。但是伯特说没有棵学

    家对他的大学和学生是那么韦大。伯特是一个岩就生。他的少校是心理

    学。就像食验室门上写的字一样。我不知到大学也有少校。我以为只有

    军对才有 [1]。

    但不管怎样我西望能便匆名。因为我要知道世界上的美一种东西就

    像大学生知到的一样。所有官于意术正治和中教的是情。

    3月17日

    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后我想我马上会便匆名。但并没有。美天早上

    我都想我会便匆名但是没有发生。也许食燕没有用。可能我不会便匆名而且我必须去沃伦之家住。我恨是燕恨迷工我也恨阿尔吉侬。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比老鼠还笨。我不在洗欢写进步报告。我很会望

    记是情。有时后我写东西在比记本上我看不董自已写的东西而且很南董。纪尼安小姐说要有奈心。但我感到生病很累。而且我一只都在头痛。

    我要回去面包店工做不要在写近进步报告。

    3月20日

    我要回去面包店工做了。斯特劳斯医生告素尼姆教受我回去工做会

    比叫好。但我还是不能告素别人我做什么手术。而且我必须美天晚上工

    做完后到食验室做两个小时的是验还要写这些笨报告。他们会美星期付

    给我钱就像是打工一样。因为这是韦尔伯格鸡金会给他们钱的规定。我

    还是不董韦尔伯格是什么东西。纪尼安小姐跟我说过但我还是不董。所

    以如果我不便匆名他们为什么还要给我钱写这些笨东西。但如果他们给

    我钱我就会写。但写东西很南。

    我很高兴回去工做。因为我想念我在面包店的工做。还有所有的朋

    友和我们所有的快乐。

    斯特劳斯医生说我因该在口代中放一个比记本才能记下我想到的是

    情。而且我不必美天做进步报告。只有想到一些是情或是有特别的是发

    生的时后在写。我告素他都没有特别的是情发生。就好像这个特别的食

    燕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他说不要卸气查理。因为这要很久的时间。而且

    会发生的很慢让你都不会马上住意到。他解是说阿尔吉侬也是很久的时

    间才便成以前的三倍匆名。

    阿尔吉侬会在完迷工的时后老是打败。我就是因为它也做过那个手

    术。它是一支特别的老鼠。是第一支在手术很久后还是匆名的动物。这

    让它便的很不一样。如果和一支普通的老鼠比塞完迷工我可能就会营。也许我有一天会打败阿尔吉侬。哇那一定很不得了。斯特劳斯医生说到

    木前为止阿尔吉侬好像会一只匆名下去。他说那是好鸡象。因为我们都

    做了一样的手术。

    3月21日

    今天我们在面包店很好笑。乔·卡普说嘿你们看查理做了什么手术。他们放了一些恼子进去了。我差一点就告素他们我要便匆名的是。但

    我想起尼姆教受说不可以。然后弗兰克·赖利说你做了什么查理开错门

    了吗。这些话让我笑起来。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都洗欢我。我有很多工

    作要捕做。他们没有其他人打少因为那是我的工做。但是他们有一个新

    来的男孩厄尼来送货。那是我一只在做的是情。唐纳先生说他决定先留

    下他。好让我有鸡会休息不要工做太劳累。我告诉他我没有问题。我可

    以送货和打少。就像已前一样。但唐纳先生说我们要留下男孩。

    我说那我要做什么。唐纳先生拍拍我的尖绑说查理你多大年纪了。

    我说三十二下次生日就三十三了。那你在这里多久了。我说我不知到。

    他说你十七年前来到这里。你以经安息的赫尔曼叔叔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代你来这里要我让你在这里工做并近量照故你。两年后他死去后你的

    母亲把你送去沃伦之家。我要他们放你出来到外面工做。这以经十七年

    了查理。我要你知到面包店生意不是太好。但就像我说的你一倍子在这

    里都会有工做。所以不用丹心我让别人取代你的工做。你决不会在回去

    那个沃伦之家。

    我没有丹心。只是他那里须要厄尼送货和工做。因为我一只都送的

    好好的。他说那男孩须要钱查理。所以我要留下他当学途。并教他成为

    面包师。你可以当他的住手在他须要的时后协住他送货。

    我从来没有当过住手。厄尼非常匆名。但面包店的其他人不是很洗欢他。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们在这里常常开完笑。大家都笑得很开

    心。

    有时后有人会说嘿你看弗兰克或乔或金皮。他那回真的整到查理·

    高登了。我不董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但他们都会笑而我也笑起来。金皮是

    面包师。他有一支坏脚走起路会一伯一伯的。今天早上他大声骂弄丢生

    日旦高的厄尼时用了我的名子。他说厄尼天阿你真是令一个查理·高登。我不董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从来没有弄丢过包果。

    我问唐纳先生我可不可以学习当面包师的学途像厄尼一样。我告素

    他如果他给我鸡会我能够学会。

    唐纳很好笑的看了我很久。我差是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太说话的。弗兰克听到后笑个不亭。只到唐纳先生要他必嘴去照故炉子。然后唐

    纳先生说查理这件是须要一些时间。面包师的工做很重要也很付杂。你

    不因该丹心这累的是情。

    我西望我可以告素他和其他人我做的是什么手术。我西望那会真的

    有用。这样我就会便匆名和美个人一样了。

    3月24日

    尼姆教受和斯特劳斯医生今天晚上来我的房间看我为什么没有去食

    验室。我告素他们我不想在和阿尔吉侬比塞。尼姆教受说我可以有一段

    时间不用和它比。但我因该还是要去。他代给我一个里物但只是借给我。他说这是一个教学基器。它的功能就和电是一样。它会说话也会出现

    图片。我必须在睡叫前打开它。我说你在开完笑。为什么要我在睡叫之

    前打开电是。但是尼姆教受说如果我要便匆名。我就必须照他说的去做。我就说反正我也不会便匆名。

    斯特劳斯医生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尖绑。他说查理你自已还不知到但你一只都在便匆名。你不会立克注意到就像你不会看到时钟里的时针

    在移动。你的改便也是一样。他们发生的很曼让你都不知到。但是我们

    可以从测验和你行为和说话的方是还有你的进步报告中看出来。他说查

    理你必须对我们和对你自已有信心。我们不确定改便是永久姓的。但我

    们相信很快你就会便成很匆名的年青人。

    我说好巴。然后尼姆教受就弄给我看怎么去用其实不是电视的电视。我问他电视会做什么。他起先看起来又有些生气。因为我要他解是而

    他说我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了。但斯特劳斯说他因该解是给我知到。因

    为我已经开始会直疑全威。我不知到全威是什么。但尼姆教受看起好像

    要把自已嘴唇咬下来的样子。然后他很曼的解是说这个基器会对我的心

    林做很多的是情。有些是在我睡着之前教我一些东西。因为我很想睡叫

    之前和我睡了一点点后我可能看不到影像。但还是可以听到说话。令外

    就是晚上的时后会让我做梦并且记起发生在很久已前我小时后的是。

    好可怕。

    噢。我望了。我问尼姆教受我什么时后可以回去纪尼安小姐的成人

    班上课。他说不久已后纪尼安小姐回来大学测是中心特别教我。我很高

    兴知到这件是。我手术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她很好。

    3月25日

    那个风狂的电视让我整晚上没有睡叫。当有人整个晚上都对你的耳

    多大叫一些风狂的是情你怎么能够睡叫。还有那些鱼笨的影像。哇。我

    没睡的时后都不董它在说什么。睡叫后怎么可能会董。我问伯特这件是。但他说没有关西。他说我的恼子在我才要睡叫之前还在学东西。等纪

    尼安小姐在是验中心开始教我上课时那就会有帮助。是验中心并不是我

    以前想的动物医院。而是个棵学食验室。我不知到棵学是什么只知到我这个食验对它有帮助。

    反正我不董这个电视。我任为这很风狂。如果你能在睡叫时便聪明

    你为什么还要去上学。我不认为这个东西会有用。我以前睡叫之前都会

    看晚上的节目。但都没有让我便匆名。也许只有一些电影能让你便匆名。也许是像益志节目这些。

    3月26日

    如果那个东西一只让我不能睡叫我要怎么工作。我睡到一半起来后

    就睡不着了。因为它一只说记得……记得……记得……所以我想我记起

    来一些东西。我记不太青除。但这是官于纪尼安小姐和我去学校学习的

    事。还有我是怎么去那里的。

    以前有一次我问乔·卡普他是怎么学会读书的。还有我要怎样才会

    读。他和平常我说好笑的是情时一样笑我。他说查理你为什么要浪费时

    间。他们不能在空空的地方放进恼子。但是范妮·比尔当听到了。她问

    她的表地他是比克曼大学的学生。她告素我比克曼学院的低能成人中心

    的是情。

    她把名子写在一张纸上给我。弗兰克笑我说不要学的太有学问。让

    你不想和你的老朋友说话。我说不要丹心。就算我会念和写我也会和老

    朋友说话。他笑了起来。乔·卡普也笑起来。但金皮走近来要他们回去

    做面包。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我工做后就走了六条街去学校。但我有点害怕。我很高兴我要去学

    读书。所以就买一分报纸要在学习完后代回家看。

    我到那里时大听上有很多人。我很害怕对别人说错话所以就开时转

    头要回家去。但我不知到为什么又转回来并在一次走近去。

    我等到大部分人都走了。只有几个人走过一个像我们面包店里有的大时钟。我问一个女士我可不可以学读和写。因为我要读报纸上的所有

    是情。我把报纸拿给她看。她就是纪尼安小姐。但我那时后不知到。她

    说如果你明天回来并且住册。我就会开时教你怎么读。但是你要知到你

    可能要很多年才能学会怎么写。我说我不知到要这么多时间但我还是要

    学。因为我很多次像别人甲装我董的写。但那不是真的。所以我要学。

    她和我握手。并且说很高兴认是你高登先生。我会便成你的老师。

    我的名子是纪尼安小姐。所以我就是在那里学习并且这样认是纪尼安小

    姐。

    司想和记意都很困南。而且现在我在也睡不好叫。那个电视生音太

    大了。

    3月27日

    现在我开始会做梦并且记起是情。尼姆教受说我必须去接受斯特劳

    斯医生的治聊。他说治聊是你感到不书服时你和人说话让你便好。我说

    我没有不书服而且我一天都在说话为什么我还要去治聊。然后他又便的

    不高兴说我去就是了。

    什么是治聊。就是要我倘在长椅子上。而斯特劳斯医生坐在旁边的

    椅子上听我告素他我头恼想到的所有是情。有很久时间我没有说话。因

    为我想不起来要说什么。然后我告素他面包店和他们对我做的是情。但

    是要我去他办公是倘在长椅子上说话是很鱼笨的是。因为我已经写在进

    步报告上面他可以自已读。所以今天我代进步报告去。我说也许他可以

    读报告。而我可以在长椅上睡一下。我很累因为那个电视让我整个晚上

    不能睡叫。但他说不能这样治聊我必须说话。所以我就说话但然后还是

    在长椅上睡着了。就在说到一半的时后。

    3月28日我的头在痛。这次不是因为电视的关西。斯特劳斯医生教我怎么把

    电视转小声所以现在我可以睡了。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也还是不董它

    在说什么。有几次我在早上把它放出来听。想知到我快要睡着和我在睡

    叫的时后学到什么。但我连那些字都不董。也许那是令一种话或别的东

    西。但多数时后听起来还像是美国话而且说的太快。

    我问斯特劳斯医生睡叫时便匆名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醒过来的时后

    便匆名。他说这是同一回是。而且我有两个心林。一个是意识。一个是

    潜意识(就是这样写的)。而且一个都不知到令一个在做什么。他们甚

    至不会互相说话。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做梦。而且我的梦可真是风狂。哇自从有了那个晚上的电视。那个很晚很晚的电影节目以后。

    我望了问斯特劳斯医生是只有我还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两个心林。

    (我刚才在斯特劳斯医生给我的字典里查了这个字。潜意识的:形

    容词,属于未出现在意识心灵活动的性质;例如,潜意识的欲望冲突。)还有更多的解是。但我不董什么意是。对我这样的笨旦。这不是什么

    好字典。

    但是头痛是从派对得来的。乔·卡普和弗兰克·赖利找我工作完后和

    他们去哈洛伦酒巴喝饮料。我不洗欢喝威士忌。他们说我们会完的很开

    心。我完的很快乐。我们做游戏。他们让我头上代着灯罩在巴台上跳五。让美个人都笑起来。

    然后乔·卡普拿一支拖把给我。说我因该让女孩们知到我怎样在面

    包店里打少。我拿给他们看并且告诉他们唐纳先生说我是最好的清洁工

    和跑腿。因为我洗欢我的工做做的很好。而且从来不会晚到或缺习。除

    了我做手术的时后。他们都笑了起来。

    我说纪尼安小姐常常说查理要为你的工作感到交傲。因为你都有做好工做。

    美个人都笑了起来。弗兰克说那位纪尼安小姐一定头恼坏掉才会那

    么洗欢你。乔·卡普也说嘿查理你有和她搞吗。我说我不董这是什么意

    是。他们给我很多东西喝。然后乔还说查理喝多的时后超逗的。我想这

    是说他们洗欢我。我们完的很快乐。但我等不及要便匆名要像我最好的

    朋友乔·卡普和弗兰克·赖利一样。

    我不记得派对怎么结束的。他们要我去转角看看有没有在下雨。当

    我回去那里时他们已经不在。也许他们去找我了。我到处找他们到很晚。然后我迷路了我对自己很生气。因为如果是阿尔吉侬一定可以在街到

    跑上跑下一百次也不会像我一样迷路。

    然后我就不太记得了。但弗林太太说是一位好心的警查代我回家的。

    那个晚上我梦到我的妈妈和爸爸。但是我看不到她的脸。因为都是

    白的而且胡胡的。我一只在哭。因为我们在一家大白货公司而我迷路了

    找不到他们。我在店里的大贵台中间跑过来跑过去。然后有一个人代我

    去一个有很多椅子的大房间里面。他给我一支棒棒糖然后说像我这样的

    大男孩不因该哭。因为我妈和我爸就会过来找我。

    但梦里就是这样然后我就有了头痛。而且我头上有一个大包。全身

    也都是淤青。乔·卡普说也许我被车子撞了或是警查把我弄的。我不觉

    得警查会做这种是情。但我以后在也不喝威士忌了。

    3月29日

    我打败阿尔吉侬了。我甚至不知到我营了直到伯特·塞尔登告素我。然后第二次我又书因为我太新分了。但是我后来又营他八次。我一定

    便匆名了才能打败像阿尔吉侬这样匆名的老鼠。但是我没有感到便匆名。

    我还想再比。但伯特说今天够了。他让我拿着阿尔吉侬一下子。阿

    尔吉侬是一支好老鼠。像棉花一样软。他会必眼睛。但他打开眼睛时边

    边是黑色和粉红色的。

    我问可不可以畏它。因为打败它让我感到不开心。我要对它好。当

    它的朋友。伯特不让我畏。他说阿尔吉侬非常特别。他有和我一样的手

    术。它是所有动物中第一支能够保持匆名那么久。他说阿尔吉侬非常匆

    名。它美天去吃东西时都必须解答一个不同的问题。所以他必须学才能

    吃到食物。这让我为他南过。因为如果他不学习它就吃不到东西它就会

    恶。

    我任为这是不对的。要别人通过测是才能吃东西。如果伯特每次要

    吃东西时都必须先通过测是他会怎样呢。我想我要当阿尔吉侬的朋友。

    这让我想到一件事。斯特劳斯医生说我因该写下我所有的梦和我想

    到的是。这样我去他办公是时我才能告素他。我告素他我不知到要想什

    么。但他说他要的就是像我写官于我妈和我爸还有我怎么去学校和纪尼

    安小姐学习。或是我在手术前发生的是情。这就是司想。而我因该把他

    们写在我的进步报告上面。

    我不知到我已经在思想和记起已前的东西。或许这表是我正在发生

    一些是情。我没有感到不同。但是我会新分到睡不着叫。

    斯特劳斯医生给我一些粉红色的药让我好睡。他说我须要很多睡眠。因为多素改便都是这个时后在我的恼子里发生。这大盖是真的。因为

    赫尔曼叔叔丢掉工作时他一只都睡在我们家客听的旧沙发上。他很胖很

    南找到工做。因为他一向都在帮别人油七房子。他爬楼梯上下很曼。

    有一次我告素妈妈我要像赫尔曼叔叔一样当油七工。我的妹妹诺尔玛说好耶查理要成为我们家里的意术家了。可是爸爸在她脸上打一巴掌。叫她不可以这样对哥哥那么恶列。我不董意术家是什么。但如果会害

    诺尔玛被打我差大盖一定对我不好。

    我便匆名后我也要去看她。

    3月30日

    今天晚上纪尼安小姐在工作后来到食验室付近的教室。她好像高兴

    看到我但很紧张的样子。她比我以前看道还要年青。我告素她我很奴力

    要便匆名。她说我对你有信心查理。你比所有人都更奴力想要读和写的

    更好。我知到你做的到。在怎么不好你还是有过这些一阵子。而且你也

    帮住了其他有障艾的人。

    我们开始读一本很南的书。我已前从没有读过这么南的书。书名叫

    《鲁宾逊漂流记》。是官于一个人被困在方岛的故事。他很匆名能够想

    出各种是情。所以他能有一间房子和食物而且他很会游永。只是我为他

    南过。因为他很估单都没有朋友。但我想那里一定还有别人在岛上。因

    为在一张图片上他拿着一支好笑的雨散在看脚印。我西望他有朋友不会

    那么估单。

    3月31日

    纪尼安小姐教我怎么把拼字学的好一点。她说看到一个字时闭上眼

    睛一直念一直念到你记住为止。她说我常听不董你的一些字像是through

    你会说成THREW。还有你不说enough和tough而说成ENEW和TEW。以

    前我还没有便匆名的时后我都是这样写的。我搞不青楚。但纪尼安小姐

    说不用丹心。拼字没有什么特别道里的。

    [1] 这里指的是major,这个字在英文中兼有主修课程与陆军少校的意思。进步报告

    94月1日

    面包店里的每个人今天都来看我操做揉面机的新工做。是情是这样

    发生的。管揉面机的奥利弗昨天词掉工作了。我以前常帮他把面粉代搬

    进来让他到进机器里。但是我并不知到我董怎么操做机器。那很困南。

    奥利弗在学习当助里面包师。以前还去面包师学校学了一年。

    但乔·卡普是我的朋友。他说查理你为什么不去接下奥利弗的工做。我们那一楼的每个人都跑过来看并且都在笑。弗兰克·赖利说对呀查

    理你来这里够久了是是看吧。金皮不在。他也不会知到你动了机器。我

    很害怕因为金皮是面包师的头。他告素我决对不可以靠近揉面机。因为

    我会受伤。美个人都说做阿。只有范妮·比尔当说不要啦。你们为什么

    不放过他呢。

    弗兰克·赖利说闭嘴范妮。今天是鱼人节让查理操做揉面机。他可

    能把它搞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放假了。我说我不会修机器但是我回来后

    有看过奥利弗在用我可能会操做。

    我操做了揉面机把大家都下一跳。特别是弗兰克·赖利。范妮·比尔

    当非常新奋。因为她说奥利弗花了两年才学会怎么揉好面团。而且他还

    有读面包师学校。帮忙操做机器的伯尼·贝特说我做的比奥利弗更快更

    好。没有人笑。金皮回来后范妮告诉他这件事。他很生气我动了机器。

    但她说你看他怎么做。他们在做弄他当作鱼人节的完笑。但反而是

    他做弄了他们。金皮看我做。但我知道他对我生气。因为他不喜欢别人

    不照他说的去做。就像尼姆教受一样。不过他看到我怎么操做揉面机后他抓抓头说我看到了。但我还是不相信。然后他打电话给唐纳先生。并

    要我在做一次给唐纳先生看。

    我很害怕他会生气并对我大叫。所以我做完后就说我可以回去做我

    自己的工做了吗。我必须去打扫面包店前面和贵台后面。唐纳先生很奇

    怪地看了我很久。然后他说这一定是你们这些家火在捉弄我的鱼人节玩

    笑。这是什么把戏。

    金皮说我起先也以为这是恶作具。他跛着脚绕着揉面机走了一圈然

    后对唐纳先生说我也弄不董。但我必须成认他做的比奥利弗还好。

    美个人都围过来在说这件是情。我很害怕。因为他们都很奇怪地看

    我并且都很新奋。弗兰克说我告素过你们查理最近怪怪的。乔·卡普也

    说对我知到你在说什么。唐纳先生叫大家都回去工做。然后代我到店的

    前面去。

    他说查理我不知到你是怎么做的。但好像你中于学会一些东西。我

    要你小心进你最大心力去做。你现在有新的工做并且加新五元。

    我说我不要新工做。因为我喜欢打扫清里和送货。还有为我的朋友

    做是情。但唐纳先生说不要管你的朋友。我须要你做这个新工做。我不

    能想象会有人不要进升。

    我说进升是什么。他抓抓头然后隔着杯子看我。不用管这个查理。

    从现在起你来操做揉面机。这就是进升。

    所以我现在不送货洗册所和到垃及。我是新的揉面人。这就是进升。明天我要告素纪尼安小姐。我想她会很快乐。但我不董为什么弗兰克

    和乔都对我生气。我问范妮她说不要管那些笨旦。她说今天是四月一日

    鱼人节他们弄乔成左。反而让自已成了笨旦而不是你。

    我要乔告诉我什么是弄乔成左。但他说你去跳河吧。我猜他们对我生气是因为我操做了机器而他们没有得到放假。这就表示我便匆名了吗。

    4月3日

    读完《鲁宾逊漂流记》。我想知到更多有官他的是情。但纪尼安小

    姐说就只有这样了。为什么。

    4月4日

    纪尼安小姐说我现在学得很快。她读了许多我的进步报告。然后有

    点奇怪的看着我。她说我是个好人我会让他们知到的。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没有关系但如果我发现不是每个人都像我想象得这么好我也不需要

    难过。她说上帝给你那么少。但你已经比很多有头脑却从来不用的人做

    的更多。我说我所有的朋友都很聪明。而且他们都很好。他们喜欢我。

    从来不会对我做不好的事情。然后有东西进去她的眼睛。她必须跑去女

    士的洗手间。

    我坐在教室等她的时候。我在想纪尼安小姐就像以前我的妈妈那么

    好。我想到我记得妈妈告诉我要对别人好。而且要随时友善地对待别人。但是她说随时都要小心。因为有些人不了解。他们会认为你是想找麻

    烦。

    这也让我想到当我妈妈必须出去时。他们把我留在邻居勒罗伊太太

    的家里。妈妈去了医院。爸爸说她不是因为生病或有什么毛病才去医院。而是要去医病为我带个小妹妹或小弟弟回来。(我还是不知道他们是

    怎么做的)。我告诉他们我要一个小弟弟陪我玩。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

    们还是带了一个小妹妹回来。但她就像娃娃一样可爱。问题只是她一直

    都在哭。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或什么的。他们把她放在他们房间的婴儿床里面。有一次我听到爸爸在说别担

    心查理不会伤害她的。

    她就像个一直在哭叫的粉红色东西。害我有时睡不着觉。我晚上睡

    觉的时候她还会把我吵醒。有一次他们都在厨房而我在床上的时候她开

    始哭。我起床去抱她起来。像妈妈一样要哄她安静下来。然后妈妈吼叫

    着进来把她抱走。她还用力打我害我跌倒在床上。

    然后她开始尖叫。你不要再碰她。你会伤害到她。她是个婴儿。没

    有你的事情你不要去碰她。我当时并不晓得但我现在知道她是以为我会

    伤害宝宝。因为我太笨根本不会知道我在做什么。现在想到这件事让我

    觉得很难过。因为我绝不会去伤害小婴儿。

    我去斯特劳斯医生的办公室时我一定得告诉他这件事。

    4月6日

    今天,我学到,逗点,就是(,),一个带有尾巴的句点,纪尼安

    小姐说,这个,很重要,因为,它可以让写作,变好,她说,如果逗点

    ,没有放在,正确,的位置上,有些人,可能会因此,丢掉许多钱,我

    的工作,还有,基金会,付我的,让我存了,一些钱,并不太多,但是

    ,我看不出来,为什么,一个逗点,能够,让你,不致丢掉钱,不过,她说,每个人,都要使用逗点,所以,我也要,使用他们,,,,4月7日

    我的逗点用错了。这是一种标点符号。纪尼安小姐告诉我遇到长的

    字要查字典,以便学会怎么拼字。我说如果你不会念的话那又有什么差

    别。她说这是教育的一部分,所以从现在起我会去查所有我不确定应该

    怎么拼的字。这样子写法会很花时间,但我想我现在记得的东西愈来愈多了。

    不论如何,我就是这样找到标点符号这个字的。字典里就是这样用

    的。纪尼安小姐说,句点也是一种标点符号,而且还有许多的符号要学

    习。我告诉她,我原本以为她的意思是所有的句点都必须有尾巴,然后

    叫作逗点。但她说不是这样。

    她说;你,把!一切,都%搞。混?了:而现在。我可以(在写东

    西时+把所有的。标点符号?都混在一起用)。要学的、规则“很多,但

    我会,都记起来?我最喜欢”的一件事是亲爱的纪尼安小姐:在商业

    书信里%都是这样@称呼的^(如果我也去做生意的话?)每次我问

    她问题!她总是能给我一个理由她,真是个天才!我希望?我也能和

    她一样聪明标点符号,真?好玩!

    4月8日

    我真是个蠢蛋!我以前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昨晚我读了文法书

    ,才让我整个了解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我知道这和纪尼安小姐想要告诉

    我的东西是一样的,只是我以前一直不了解。我半夜醒来,所有的困惑

    都在心里明朗起来。

    纪尼安小姐说那台电视有作用,能在我刚睡着以及夜间的时候提供

    帮助。她说我达到一个高原期,就像是一座山的平坦顶部。

    我弄清楚标点符号的作用后,我把过去的进步报告从头读了一次。

    天哪,我的拼音与标点符号可真疯狂!我告诉纪尼安小姐,我应该重新

    检查一次,并且改正所有的错误。但她说:“不,查理,尼姆教授希望

    它们维持原样。所以才会在复印后让你保留下来,以便你可以看到自己

    的进展。你进步得很快,查理。”

    这些话让我感到得意。下课后我去楼下和阿尔吉侬玩耍,我们不再比赛了。

    4月10日

    我觉得我生病了。不是需要看医生那种,但我感到胸中一片空虚,像是被打了一拳又兼感到心痛一样。

    我不想写下来,但我猜我必须写,因为这很重要。今天是我第一次

    故意留在家里不去工作。昨天晚上乔·卡普和弗兰克·赖利邀我去一个派

    对,那里有许多女孩子,金皮和厄尼也在那儿。我还记得上回我喝太多

    ,弄得很难过,所以我告诉乔我什么都不要喝。他就给我一罐普通的可

    乐,味道尝起来很奇怪,但我想应该只是我嘴巴的味觉不好。

    我们开心的玩了一阵子。

    然后乔说:“去和艾伦跳舞,她会教你舞步。”他对她眨眨眼,好像

    眼里有话要说的样子。

    她说:“你为什么不放过他呢?”

    他拍拍我的背。“这位是查理·高登,我的伙伴,我的哥们儿。他可

    不是普通人,他刚被晋升负责操作揉面机。我只要你和他跳舞,让他玩

    得愉快,这有什么不妥?”

    他把我推向她,所以她就和我跳舞。我跌倒了三次,我不懂为什么

    ,因为没有别人在我和艾伦旁边跳舞。可是我一直绊倒,因为老是有人

    把脚伸出来。

    他们围成一圈,看着我们的舞步笑。每次我跌倒,他们就笑得更大

    声,而我也跟着笑,因为实在好笑。但最后一次跌倒时我没有笑,我站

    起来的时候,乔又把我推倒。

    然后我看到乔脸上的表情,让我的肚子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是个怪人。”其中一个女孩子这样说,每个人都跟着笑起来。“你说得对,弗兰克,”艾伦笑到呛着说,“这是他的单人杂耍秀。”

    然后她说:“嘿,查理,吃个水果。”她递一个苹果给我,但我咬下去,才发现那是假的。

    弗兰克大笑说:“我就说他会咬下去,你能想象有人会笨到吃蜡做

    的水果吗?”

    乔说:“自从那晚我们要他去角落看看有没有下雨,然后把他放鸽

    子留在哈洛伦酒吧后,我就再也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然后我看到一个我心底记得的景象。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街上的

    小朋友让我和他们一起玩捉迷藏,并让我当鬼。我一次又一次扳着手指

    头数到十以后,我开始去找其他人。我一直找到天黑、变冷,我必须回

    家的时候。

    可是我一个也没找到,我也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弗兰克说的话让我联想到这件事,发生在哈洛伦酒吧的事,也是同

    一回事。这就是乔和其他人正在做的事,他们在嘲笑我。和我玩捉迷藏

    的小朋友是在作弄我,他们一样是在嘲笑我。派对上的人像是一堆向下

    张望的模糊面孔,每张脸都对着我嘲笑。

    “你看,他脸红了。”

    “他在害羞,查理会害羞哩。”

    “嘿,艾伦,你对查理做了什么?我从来没看过他这样子。”

    “天哪,艾伦把他给弄翘起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转到哪里去。她的身体紧靠着我搓摩,让我觉

    得很奇怪。每个人都在嘲笑我,让我突然觉得好像自己全身没有穿衣服

    一样。我想把自己藏起来,让他们看不到我。我跑出去屋外。那是个很

    大的公寓房子,里面有很多走廊,我找到楼梯间。我都忘记有电梯了。最后,我终于找到楼梯,我跑到街上,走了很久的路才回到我的房间。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乔、弗兰克和其他人喜欢让我跟在身边,纯粹只是

    为了作弄我。现在我知道当他们说“去整查理·高登”的时候,那是什么

    意思了。

    我觉得惭愧。

    还有一件事。我梦到那位和我跳舞并且在我身上搓摩的女孩艾伦,当我醒过来时,床单湿了,而且一团乱。

    4月13日

    还是没有回去面包店工作。我请我的房东弗林太太打电话给唐纳先

    生,说我生病了。弗林太太最近看我的表情,好像她会怕我的样子。

    我想能够发现大家怎么嘲笑我是件好事,我对这件事想了很多。因

    为我实在是太笨,连自己在做些蠢事也不自知。别人看到一个呆子不像

    他们那样做事情,就会觉得很好笑。

    不论如何,我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变得更聪明一些,我会标点符号,也能够正确的拼字。我喜欢在字典里查一些艰深的字,我也记得住。我

    尽量很仔细地去写这些进步报告,但这很难。我现在读很多东西,纪尼

    安小姐也说我读得很快。我甚至了解很多我读的东西,而且都会留在我

    的心里。有时候,我还可以闭上眼睛去想书中的某一页,而所有内容就

    会像图画一样重新出现。

    不过,其他的事情也会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有时候我闭上眼睛,然

    后我就会看到一幕景象。就像今天早上我刚醒来的时候,张着眼睛躺在

    床上。那情景就像在我的心灵墙壁挖开一个大洞,让我可以整个人穿过

    去。我想那应该是很久远的事了……很久以前我刚开始在唐纳面包店做

    事的时候。我看到面包店所在的那条街,起初有些模糊,然后逐渐零零落落地拼凑起来,有些部分变得非常真实,现在明确地呈现在我眼前,只是其他部分依旧模糊,而我也不确定……

    一个小个子的老人,一台娃娃车改装的手推车,一个炭炉,烤栗子

    的味道,地上覆盖着雪。一个眼睛张得很大的干瘦男孩,脸上带着惊恐

    的表情仰望商店的招牌。上面写着什么呢?模模糊糊的字母似乎毫无意

    义。我现在知道招牌上写的是唐纳面包店,但在我的记忆中回顾那块招

    牌,我无法透过他的眼睛读懂那些字。所有的招牌都毫无意义,我想那

    个脸上带着惊恐表情的男孩就是我。

    明亮的霓虹灯、耶诞树与人行道上的摊贩。每个人都裹在外套里,衣领拉得高高的,脖子上还绕着围巾,但他连手套也没有。他的两手冰

    冷,他放下一捆沉重的棕色纸袋。他停下来观看小贩已上紧发条的那些

    机器玩具,翻滚的熊、跳跃的狗,还有鼻子上旋转着一颗球的海豹。翻

    滚、跳跃、旋转。如果他能拥有这些玩具,他将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他很想请求红面孔、指头已从棕色手套露出来的小贩,让他握着翻滚的

    小熊一下,但是他不敢。他抱起那捆纸袋放在肩头。他虽然干瘦,但多

    年的辛苦劳动,已经把他磨练得强壮。

    “查理!查理!……呆头麦粒!”

    小孩子围着嘲笑和戏弄他,就像许多小狗在咬他的脚一样。查理对

    着他们微笑。他很想放下那捆纸袋,和他们一起玩耍,但当他这样想的

    时候,突然背上的皮肤一阵抽痛,他可以感觉到几个较大的男孩朝他身

    上丢东西。

    回面包店的路上,他看到几个男孩站在一条黑暗通道的入口。

    “嘿,看,查理来了!”

    “嘿,查理,你带着什么东西?你要玩丢骰子吗?”“过来,不会害你的。”

    但那条路暗藏古怪─黑暗的走道、笑声,还有让他皮肉再次抽痛的

    东西。他努力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只记得衣服上都是屎和尿,他带着一身的肮脏回到家时,赫尔曼叔叔还对他大声吼叫,然后手上拿

    着一把榔头冲出去,要去找作弄他的孩子算账。查理倒退着离开在通道

    里嘲笑他的那群孩子,肩上的纸袋掉了下来,他向前再捡起来,然后一

    路跑回面包店。

    “你怎么拖了这么久?”金皮在面包店后门的入口对他吼叫。

    查理推开弹簧门进到面包店的后面,把肩上的东西放在滑道的垫木

    上。他身体倚着墙,两手插进口袋。他真想有自己的旋转玩具。

    他喜欢留在面包店的后面,这里的地板常撒满白色的面粉,比沾满

    煤烟的墙壁和天花板还要白。他穿的高筒鞋厚底上沾着一层白,缝线与

    花边眼上有白粉,还有他的指甲缝,以及手上皮肤的裂纹里也是。

    他在这里放松自己─靠着墙壁蹲坐着─他的背向后靠,有个D字的棒

    球帽斜盖在眼睛上。他喜欢面粉、甜面团、面包、蛋糕和烤面包卷的味

    道。炉子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让他蒙上睡意。

    甜美……温暖……睡眠……

    突然间,他跌倒了,身上一阵抽痛,头撞在墙上。有人踢了他的脚

    ,让他滑倒。

    我只记得这些。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但不知道为什么发生。这就像

    我以前常去看电影。第一次看的时候,我根本不懂在演什么,因为进展

    得实在太快,但一部电影看过三或四次后,我通常就会了解他们在说什

    么。我一定得告诉斯特劳斯医生这件事。

    4月14日斯特劳斯医生说,最重要的是继续回想类似昨天的记忆,并且记录

    下来。然后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讨论。

    斯特劳斯医生是位精神病学家兼神经外科医师,我以前并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一位普通的医生。今天下午我去他办公室时,他说认识有

    关自己的事情非常重要,这样我才能了解我的问题所在。我说我没有任

    何问题。

    他笑了起来,然后从他的椅子起身,走向窗户边。“查理,你的智

    慧愈高,问题就会愈多。你智慧上的成长很快就会超越你情感上的成熟

    ,然后你会发现随着你的进步,你可能会有很多事想和我谈。我只是要

    你记得,当你需要协助的时候,这是你可以来的地方。”

    我还是不懂他指的是什么,但他说即使我不了解我的梦境和回忆,或是为什么会梦到这些,未来有一天这一切都会串连在一起,而我也会

    对自己了解得更多。他说,重要的是发现记忆中那些人所说的话。这都

    和我的孩童时期有关,我必须回想发生了什么事。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些事。这好像是说如果我变得够聪明,我就

    会了解我心灵中的所有话语,我也会知道那群通道上的孩子,以及赫尔

    曼叔叔和我的父母。但他说我可能会为这些事感到难过,心理会因此而

    生病,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所以,我现在必须每星期到他办公室两次,和他谈论那些困扰我的

    事情。我们只是坐在那里,我说话,斯特劳斯医生听。这就叫作治疗,意思是谈论这些事情会让我觉得好过一些。我告诉他,有一件困扰我的

    事和女人有关,就像和那位叫艾伦的女孩跳舞时会让我兴奋。所以我们

    就谈这件事。但我在谈的时候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会又发冷又冒汗,脑子里嗡嗡响,我觉得我快要吐了。斯特劳斯医生说,我在派对之后发生的事是梦遗,会很自然地发生在男孩子身上。

    所以,即使我变得聪明,也学到许多新事物,他认为我在有关女人

    的事情上,仍然只是个孩子。这实在让人糊涂,但我终究会把生活中的

    一切弄清楚。

    4月15日

    这几天我读了很多东西,而且几乎所有读过的都会留在脑子里。除

    了历史、地理和算术,纪尼安小姐说我应该开始学外国语。尼姆教授给

    我更多带子在睡觉的时候播放。我还是不了解意识和潜意识心智是如何

    运作的,斯特劳斯医生要我先不要管这些。他要我承诺,我几星期内开

    始学习大学课程时,除非获得他的允许,我不会阅读任何有关心理学的

    书。他说这会让我混淆,引导我去思考心理学理论,而不是我自己的想

    法和感觉。但读小说就没有关系,这个星期我已读了《了不起的盖茨比

    》、《美国悲剧》与《天使望故乡》。我从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会做那

    些事。

    4月16日

    今天我觉得好过一些,但仍因为人们一直在嘲笑与作弄我而生气。

    如果我的智慧像尼姆教授所说,能达到现在的智商七十的两倍多,也许

    大家会开始喜欢我,并且当我的朋友。

    不过,我不太确定智商是什么。尼姆教授说那是一种衡量智慧有多

    高的东西,就像药房的磅秤是用来量出你的体重一样。可是斯特劳斯医

    生对于这点和他发生很大的争论,他说智商根本无法测量智慧。智商只

    是显示你的智能可以达到多高,就像量杯外面的数字一样,你仍然得把

    材料填进杯里去才行。

    我问为我做智商测验并且与阿尔吉侬一起工作的伯特·塞尔登,他说有些人可能会认为他们两人都错了,根据他目前正在读的东西,智商

    也能衡量一些你已经学到的不同东西,但实在不是测量智慧的好方法。

    所以,我还是不知道智商是什么,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法。我

    现在智商大约是一百,而且很快就会升到一百五十以上,但他们还是得

    为我填进材料才行。我不想说什么,但如果他们不知道智商是什么,或

    是存在什么地方,他们又怎么知道你的智商究竟有多高 。

    尼姆教授说,后天我必须做一次罗夏测验。我怀疑那是什么东西。

    4月17日

    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今天早晨醒来后,我按照斯特劳斯医生告诉

    我的方法,在我记得梦境时去自由联想。我想着我的梦境,让心思任意

    漫游,直到其他想法涌上心头。我不断这样做,直到心神一片空白。斯

    特劳斯医生说,这时就表示我的潜意识正试图阻止我的意识去记忆。这

    是一道介于现在与过去之间的墙。有时候这道墙会屹立不摇,有时候则

    会崩垮,然后我就能想起背后隐藏着什么。

    就像今天上午一样。

    这场梦是关于纪尼安小姐读我的进步报告发生的事。在梦里,我坐

    下来写东西,但我突然再也不会写或读。一切都空了。我非常害怕,所

    以我请面包店的金皮帮我写。纪尼安小姐读到我的报告时非常生气,因

    为报告里面用了很多脏字,她气得把报告撕碎。

    我回家,尼姆教授和斯特劳斯医生也因为我在进步报告中写了肮脏

    的事,把我打了一顿。他们离开后,我捡起撕碎的报告,但纸片在我手

    上变成许多有花边的情人卡,上面还沾满了血。

    这是个可怕的梦,但我离开床,把所有经过都写下来,然后开始自

    由联想。面包店……烘烤……瓮……有人踢我……跌倒……沾满了血……写

    作……红色情人卡上放着一枝很大的铅笔……一粒小金心……一个小盒

    子……一条链子……上面都是血……他在嘲笑我……

    链子属于那个小盒子……旋转着……闪耀的阳光照进我眼里。我喜

    欢看着链子旋转……看着链子……全部聚成一团或扭曲和旋转……一个

    小女孩看着我。

    她的名字是纪尼……我是说哈丽雅特。

    “哈丽雅特……哈丽雅特……我们都爱哈丽雅特。”

    然后什么没有了,又是一片空白。

    纪尼安小姐在我面前读我的进步报告。

    然后我们都在低能成人中心,我写作文的时候,她在我面前读东西。

    学校换到十三学区,我十一岁,纪尼安小姐也是十一岁,但现在她

    不是纪尼安小姐。她是个小女孩,脸上有酒窝,留着长长的鬈发,她的

    名字叫哈丽雅特。我们每个人都喜欢哈丽雅特。这时是情人节。

    我记得……

    我记得在十三学区发生的事,以及他们为什么把我转学,换到二二

    二学区,那是因为哈丽雅特的缘故。

    我看到十一岁大的查理。他有一个金色的小项链盒,是他在街上捡

    到的。盒子上没有链子,但他用一条细绳串起来。他喜欢旋转小盒子,让盒子和细绳缠绕成一团,然后再看着它旋转着解开,并让闪耀的阳光

    射进他眼睛。

    有时候他和小朋友玩丢球,他们都只让他站在中间,他会努力在别

    人之前抓到球。他喜欢站在中间,虽然他从来没有抓到球。有一次,海米·罗斯不小心让球掉下来,被他捡到,但他们不让他丢,他还是得站

    到中间去。

    哈丽雅特经过的时候,所有男孩都会停止玩球,紧盯着她看。所有

    男孩都爱哈丽雅特。当她摇头的时候,她的鬈发会上下晃动,而且她有

    酒窝。查理不懂为什么他们会对一个女孩子大惊小怪,为什么一直想和

    她说话(他宁可去玩球、踢罐子或是玩捉迷藏),但所有男孩都爱哈丽

    雅特,所以他也必须爱哈丽雅特。

    她从来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嘲笑他,他也会为她做些把戏。当老师不

    在的时候,他会跳到桌子上走,把橡皮擦丢出窗户,在黑板与墙壁上乱

    涂乱画。而哈丽雅特总是尖声地咯咯笑,“喔,你看查理,他是不是好

    好笑?喔,他是不是很蠢?”

    到了情人节,每个男孩都在谈论要送什么情人卡给哈丽雅特,所以

    查理也说:“我也要送一张情人卡给哈丽雅特。”

    他们都嘲笑他,贝利说:“你要去哪里弄情人卡来?”

    “我也会送她一张很漂亮的,你们等着看好了。”

    但他根本没钱买情人卡,所以他决定把他的小项链盒送给哈丽雅特

    ,盒子也是心形的,就像商店橱窗卖的情人卡一样。那个晚上,他从妈

    妈的抽屉拿了几张棉纸,花了很久时间把小盒子包起来,并结上一条红

    色的带子。隔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拿去找海米·罗斯,请海米帮他在

    纸上写字。

    他要海米写着:“亲爱的哈丽雅特,我认为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

    孩,我很喜欢你,而且我爱你。我要你当我的情人。你的朋友,查理·

    高登。”

    海米小心地用很大的字母印在纸上,他一直在笑,然后告诉查理说:“乖乖,这一定会让她的眼睛掉下来,你等着看她的表情吧。”

    查理有些害怕,但他想把项链盒给她,所以就从学校跟着她回家,等她走进家里后,他才偷偷溜到门口,把包裹挂在门把上。他按了两下

    门铃,然后冲到对街一栋树后面躲起来。

    哈丽雅特下楼开门,左右看了一下,想知道是谁按门铃。她看到包

    裹后,就拿着上楼去。查理从学校回到家,被打了一顿屁股,因为他没

    说一声就从妈妈抽屉拿走棉纸和彩带。但他不在乎。明天哈丽雅特会带

    着他的项链盒,告诉所有男孩,这是他送给她的。然后大家都会看到。

    隔天,他一路跑着上学,但到的太早,哈丽雅特根本还没来,他非

    常兴奋。

    但哈丽雅特来到学校后,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不但没有带着项链

    盒,而且看起来很生气。

    他在詹森太太没注意时,耍尽了所有把戏:他做好笑的鬼脸,大声

    地笑,站在椅子上扭屁股,甚至还拿粉笔丢哈罗德。但哈丽雅特连正眼

    也不看他一下。也许她忘了,也许她明天就会带来上学。她在走廊的时

    候走过他身边,但他走向前问她的时候,她一个字也没说就把他推开。

    她的两个哥哥在校园里等他。古斯推了他一把说:“你这个小杂种

    ,是你写这张肮脏的字条给我妹妹吗?”

    查理说他没有写肮脏的字条,“我只给她一个情人节礼物。”

    奥斯卡高中毕业前,曾经是美式足球校队的一员,他抓着查理的衬

    衫,弄掉了两颗纽扣。“你离我小妹远一点,你这个败类,反正你不属

    于这个学校!”

    他把查理推向古斯,古斯抓着他的喉咙,查理很害怕,并开始哭。

    然后,他们两个开始打他。奥斯卡在他鼻子上揍了一拳,古斯把他推倒在地,用脚踢他身体,接着两人轮流踢他。校园里有许多孩子看到

    了,他们是查理的朋友,他们拍着手边跑边嚷:“打架!打架!他们在

    打查理!”

    他的衣服被撕破,鼻子在流血,还掉了一颗牙。古斯和奥斯卡走后

    ,他坐在人行道上哭,其他小孩还大声嘲笑他:“查理被揍惨了!查理

    被揍惨了!”这时,学校的一位管理员瓦格纳先生把其他小孩赶开,他

    带查理进男生厕所,告诉他在回家前,先把脸上和手上的血和泥土洗掉……

    我猜我那时候一定很笨,因为我竟然会相信别人说的话,我不应该

    相信海米或任何人的。

    在今天以前,我从不记得这类的事,但我开始思考我的梦境后,就

    自然涌上心头。这和我对纪尼安小姐读我进步报告的感觉有关。无论如

    何,我很高兴再也不用请别人帮我写东西,现在我自己就能写。

    但我刚想起一件事,哈丽雅特一直没把项链盒还我。

    4月18日

    我知道罗夏是什么了。那是一种墨迹图形测验,我在手术前曾经做

    过。我一看到这个东西,就开始害怕。我知道伯特会要我在卡片里找出

    图像,但我知道我什么也看不到。我在想,如果有方法可以知道那里面

    隐藏什么图像就好了。但也许其中根本没有图像,这只是种招数,想要

    知道我是不是会笨到去找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想到这点就让我对他生

    气。

    “好啦,查理,”他说,“你见过这些卡片的,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听我说话的语调,他立刻知道我在生气,他惊讶地抬头看我。“有什么不对劲吗?查理。”

    “没什么,只是那些墨迹图形让我很烦。”

    他微笑地摇摇头。“没什么好烦的,这只是种标准的性格测验。现

    在我要你看着卡片,这是什么?你在卡片上看到什么?人们会在这些墨

    迹图形上看到各式各样的东西,告诉我你看到的可能是什么,让你想到

    什么。”

    我非常震惊。我瞪着卡片,然后再瞪着他。

    我没有期待他会说这些话。“你的意思是这些墨迹图形中没有隐藏

    任何图像?”

    伯特皱着眉头,然后摘下眼镜。“你说什么?”

    “图像!隐藏在墨迹图形里的图像!你上次告诉我,每个人都看得

    到,你要我也找出来。”

    “不,查理,我不可能这样说。”

    “你是什么意思?”我对他高声叫嚷。对于墨迹图形的过度恐惧,让

    我对自己也对伯特发脾气。“你就是这样对我说的,不要以为你聪明到

    能够读大学,就可以嘲笑我,我受够了每个人都在嘲笑我。”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生气过,我想我不是对伯特发作,但一切就

    这样爆发出来。我把罗夏卡片丢在地上,然后走出去。尼姆教授刚好从

    走廊经过,我没打招呼就从他身旁冲过去,他就知道有些不对劲了。他

    和伯特追上我时,我正准备搭电梯下楼。

    “查理,”尼姆抓住我的手臂,“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挣脱他的手,朝伯特点一下头说:“我受够了别人老是作弄我。

    也许我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这里没有人会作弄你,查理。”尼姆说。“那墨迹图形测验怎么说呢?上回伯特说每个人都可以在墨水里看

    到图形,而我……”

    “查理,你想听一下伯特究竟是怎么告诉你的,还有你自己是怎么

    回答的吗?你的测验过程都有录音,我们可以播来听,让你知道究竟说

    了哪些话?”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跟他们一起回到心理学办公室。我很确定他们

    一定是在我太过无知、什么事都不懂时,乘机作弄和欺骗我。我的愤怒

    是种很刺激的感觉,我不想轻易搁下,我已经准备好要作战。

    尼姆在档案中找录音带时,伯特解释说:“上回我用的措词几乎和

    今天一模一样,这类测验要求每次的过程必须一样,都获得有效的控制。”

    “我听到以后就会相信。”

    他们交换一下眼神。我觉得血液又往上冲,他们还是在嘲笑我。然

    后我想起我刚说了什么,再听过我自己说过的话后,我知道他们不是在

    嘲笑我,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我遭遇到什么问题。我已经达到一个新的水

    平,愤怒与怀疑是我对周遭世界的第一个反应。

    录音机传出伯特的声音:“现在我要你看着卡片,这是什么?你在

    卡片上看到什么?查理,人们会在这些墨迹图形上看到各式各样的东西

    ,告诉我你看到的可能是什么,让你想到什么……”

    他用的措词和语调,和几分钟前在实验室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然

    后我听到自己的答复,说的是些幼稚、无法想象的事情。然后,我无精

    打采地坐在尼姆教授桌旁的椅子上。“那真的是我吗?”

    我跟着伯特回实验室,继续我们的罗夏测验。我们进行的很慢,这

    回我的答复相当不一样。我在墨迹图形中“看到”东西:一对蝙蝠在互相拉扯、两个人在斗剑。我还想象出各种事物,但即使如此,我发现我已

    不再完全信任伯特。我不断把卡片翻过来,检查背后是否有我应该注意

    的东西。

    他在做笔记时,我也会偷瞄。但他记的都是这类代码:

    WF + A DdF-Ad orig. WF-A SF + obj

    这项测验还是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觉得任何人都可以说谎,故意

    编出一套他并没有真正看到的事情。他们如何知道我不是在愚弄他们,没有故意说些我并未真正想到的事呢?

    也许斯特劳斯医生允许我读些心理学的书后,我就会了解。我愈来

    愈难记下我的所有想法和感觉,因为我知道别人会读。如果我能私自保

    留部分的报告一段时间,或许会比较好。我要去问斯特劳斯医生,为什

    么这件事会突然让我感到困扰?进步报告

    104月21日

    我想出一个新方法来设定面包店的揉面机,可以加快生产速度。唐

    纳先生说这可以让他节省劳动成本,并且提高获利。他给我五十元红利

    ,而且每周加薪十元。

    我想请乔·卡普和弗兰克·赖利出去吃中饭庆祝,但乔说他得去帮太

    太买东西,弗兰克说要和表弟一起吃中饭。我猜想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才

    能适应我的改变。

    每个人似乎都怕我。我走到金皮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问他一

    件事情,他竟然整个人跳起来,手上的咖啡洒了自己满身。他以为我没

    有在看的时候,狠狠的瞪我。在工作的地方再也没有人和我说话,路上

    的小孩也避开我。这让我的工作变得相当孤单。

    这件事让我想起以前,我很困地站起来时,弗兰克会用脚踢我的腿

    ,让我跌倒在地上。暖暖的甜味、白色的墙壁、弗兰克打开烤箱移动面

    包时的轰隆声响。

    突然跌倒……扭成一团……下半身悬空,头撞到墙壁。

    那就是我,但躺在那里的似乎是别人,另一个查理。他搞糊涂了……手揉着头……先抬起眼睛瞪着高瘦的弗兰克,再看看旁边的金皮。金

    皮的块头很大,头发茂盛,灰色的脸,浓密的眉毛几乎盖住蓝色眼睛。

    “放过那孩子,”金皮说,“天哪,弗兰克,你为什么老找他麻烦?”

    “我没别的意思,”弗兰克笑着说,“这又伤不了他,他不会有什么

    感觉的,你会吗?查理。”查理揉着头,一副畏缩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竟然惹

    来惩罚,但这总会一再发生的。

    “但你自己可是很清楚,”金皮脚上穿着沉重的矫正鞋,“你倒说说

    看,你为什么老是整他?”两人坐在长桌旁边,高高的弗兰克与胖胖的

    金皮正在揉面,准备做成面包卷放进烤箱,应付傍晚的订货。

    他们静静地工作一会儿,然后弗兰克停下来,把白色帽子往后顶一

    下。“嘿,金皮,你想查理能学会烤面包卷吗?”

    金皮的手肘倚在工作桌上,“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不,我是说真的,金皮,不是开玩笑,我打赌他能学会做面包卷

    这种简单的事。”

    金皮似乎对这个主意有了兴趣,他转身注视查理。“也许你可以学

    一点,嘿,查理,过来一下。”

    查理就像平常一样,有人在谈他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带。他知道怎么穿鞋带和打结。他可能会做面包卷,也有可能学会捣、卷

    、旋转面团,然后做成小圆形。

    弗兰克不太确定地看着他。“也许我们不该试,金皮。或许这是不

    对的,如果一个蠢蛋学不来,也许我们就不该教他任何东西。”

    “这件事交给我,”金皮现在接下弗兰克的点子,“我想他可能学得

    来。听着,查理,你想学点东西吗?你要我教你怎么像弗兰克和我一样

    做面包卷吗?”

    查理注视着他,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他知道金皮要做什么,他感

    到担忧。他想讨好金皮,但他听到学和教的字眼,想起曾被严厉惩罚的

    事,但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只记得有只白色、纤细的手举起来打

    他,要他学些他不懂的事。查理后退几步,但金皮抓住他的手臂。“嘿,孩子,放轻松,我们

    不会打你的。你看他抖得整个人都快散掉了。看这里,查理,我有个新

    奇、发亮的幸运玩意要给你玩。”他伸出手给他看一条黄铜链子,上面

    连了一片写着“永光牌金属抛光剂”的闪亮圆盘。他手抓着链子末端,让

    闪亮的金色圆盘缓缓转动,反射着日光灯的亮光。查理记得那闪亮的坠

    链,但不知道为什么或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没有伸手去拿,他知道拿别

    人的东西会被惩罚。如果是别人放在你手里就没关系,否则就是不对的。他看到金皮要拿给他,他点点头,脸上也重新绽开笑容。

    “这个他倒是懂,”弗兰克笑着说,“只要给他闪闪发亮的东西。”弗

    兰克让金皮接手做这项试验,自己也兴奋地把身体向前倾。“也许他真

    的很想要那块废料,如果你教他怎么做,说不定他真会学到如何把面团

    做成面包卷。”

    他们准备教查理的时候,店里其他人也跟着围过来看。弗兰克在他

    们和桌子中间清出一个区域,金皮抓了块中等大小的面团给查理。有人

    在下注,打赌查理能否学会做面包卷。

    金皮说:“仔细看我们做。”然后他把坠链放在桌上查理看得到的地

    方。“仔细看,照我们的每个动作去做,如果你学会怎么做面包卷,这

    个闪亮的幸运符就是你的了。”

    查理弯腰驼背坐在凳子上,专心地看金皮拿起刀子切下一片面团。

    他注视金皮的每个动作,看到他先把面团擀平铺开成长条状,然后断开

    再揉成一团,放下来后,撒上一些面粉。

    “现在看着我做。”弗兰克说,他重复金皮的做法,但查理却混淆了。两个人的动作有些差异。金皮擀平面团的时候,手肘是撑开的,就像

    鸟的翅膀,弗兰克则紧靠在身体两侧。金皮揉面时,两手拇指和其他指头靠在一起,弗兰克却是用手掌去压,拇指和其他指头分开。

    查理太过担心这些细节,以致金皮说“好,换你试试看”时,他根本

    动不了。

    查理摇摇头。

    “查理,我再慢慢做一次。这回你看着我的每个动作,我做一步,你做一步。好吗?但要注意记住每个步骤,这样你待会才能自己做一次。现在先这样做。”

    查理皱着眉头看金皮抓下一块面团,然后揉成面球。他迟疑了一下

    ,跟着拿起刀子切下一片面团,放在桌子中央。慢慢地,他和金皮一样

    撑开手肘,也把面团揉成球状。

    他从自己的手望向金皮的手,小心地让自己的手指姿势和金皮一样

    ,拇指和其他指头靠得紧紧的,略成杯状。他必须做对,照金皮要求的

    方式去做。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回响,告诉他要做对,这样他们就会喜欢

    你。他希望金皮和弗兰克能喜欢他。

    金皮把面团揉成面球后,他退后一步站着,查理也照着做。“嘿,太棒了。弗兰克,看到没?他做成面球了。”

    弗兰克点点头微笑。查理松了口气,他的身体一直紧张地发抖,他

    不太习惯这类罕有的成就。

    “好,现在我们来做面包卷。”金皮说。查理笨拙地,但很小心地跟

    着金皮的每个动作。有时候,他的手或手臂的偶尔晃动,会破坏他正在

    做的东西,但再多过一会儿,他就能把一块面团慢慢捏成面包卷。他在

    金皮旁边做了六个面包卷,他撒上面粉后,小心翼翼把它们放到铺着面

    粉的烤盘上,和金皮做的排在一起。

    “很好,查理。”金皮的表情严肃,“现在你自己做给我们看,要记得从头开始的每个步骤。好,现在开始。”

    查理望着厚厚的大堆面团,再看看金皮交到他手上的刀子,立刻又

    恐慌起来。他第一步该怎么做?手应该怎么放?还有指头呢?他要怎么

    揉面团?……一千个混乱的念头同时在他心里爆开来,他只能呆站在那

    里微笑。他想要做,要让弗兰克和金皮高兴、喜欢他,同时拿到金皮答

    应送他的那个闪闪发亮的幸运玩意。他在桌上把那块柔滑、沉重的面团

    转来转去,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没办法切下去,因为他知道他做

    不出来,他会害怕。

    “他已经忘了,”弗兰克说,“他记不住。”

    他很想记住,他皱着眉头努力回想:起初你必须切下一块面团,然

    后把它揉成一个球。但要怎么变成像烤盘上的面包卷呢?这是另外一回

    事。给他一些时间,他就会记起来。一旦那些混乱的念头消失,他就会

    想起来。再过几秒钟就行了。他想多抓住刚学到的东西一会儿,他太想

    要了。

    “好啦,查理,”金皮叹了口气,拿走他手上的切刀,“没关系,别

    担心,反正这不是你的工作。”

    再过一分钟他就会想起来,如果他们不要催他就好了。为什么凡事

    都得这么匆忙呢?

    “去吧,查理,去坐下来看你的漫画书,我们得回去工作了。”

    查理点头并微笑,接着从背后的口袋抽出漫画书。他把书压平,然

    后放在头上,假装是一顶帽子般戴着,惹得弗兰克笑起来,金皮也终于

    露出微笑。

    “走吧,你这个大宝宝,”被逗乐的金皮哼着说,“去坐在那儿,等

    唐纳先生有事再叫你。”查理对着他微笑,回到揉面机旁堆着面粉袋的角落。他喜欢盘腿坐

    在地板上,靠着面粉袋看漫画书里的图画。他开始翻页时,突然有想哭

    的感觉,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模糊的云雾来了又散

    ,现在他期待的是漫画书中精美的彩色图画带来的快乐,这本书他已看

    过三四十次了。他知道漫画书中的所有人物,因为他一次又一次问过他

    们的名字(几乎问过每个他遇到的人)。他也知道人物上方那些白色气

    球里的奇怪字母和字代表他们正在说的话。如果能够读懂气球里的字该

    有多好?如果他们给他足够的时间,只要他们不要催他催得太急,他就

    会学起来。可是大家没有时间。

    查理盘起腿,打开漫画书的第一页,蝙蝠侠和罗宾正抓着一条长绳

    子,摆荡到建筑物的另一头。他决定,总有一天他要读书。到那时候,他就会读懂故事。他感觉肩膀上有只手,他抬头看。金皮伸出手上拿的

    黄铜圆盘和链子,让链子旋转、缠绕,照射着光芒。

    “拿去!”他粗暴地说,然后把东西丢到查理怀中,跛着腿离开……

    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件事,他能这样做真好。但为什么呢?反正,这

    就是我记得的当时情景,比我以前经历过的任何事都要清晰完整。有点

    像在清晨光线还灰蒙蒙的时候,从厨房窗户往外张望一样。从那时候到

    现在,我已经历很大的改变,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斯特劳斯医生和尼姆教

    授,以及比克曼大学的其他人。但弗兰克和金皮看到我现在的改变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和感觉呢?

    4月22日

    面包店里的人变了,不仅仅是忽视我而已,我还能感觉到敌意。唐

    纳安排我加入面包师工会,我又获得一次加薪。但最糟的是所有的乐趣

    都没了,因为其他人都讨厌我。从某方面看,我不能怪他们。他们不了解我是怎么回事,而我也不能告诉他们。大家没有像我期待的为我感到

    骄傲,绝非如此。

    然而,我还是得找人谈谈。明天晚上我要请纪尼安小姐看电影,庆

    祝我获得加薪,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的话。

    4月24日

    尼姆教授终于同意斯特劳斯医生和我的说法,如果知道我写的东西

    会立即被实验室的人拿来读,我根本不可能记下所有事情。不论我记下

    来的是什么题材,我都已经尽可能诚实,但还是有些事我不愿意写下来

    ,除非我能私下保留至少一段时间。

    如今,我获准保留一些比较隐私的报告,但只能保留到提交最后报

    告给韦尔伯格基金会之前,尼姆教授最终仍会读过所有报告,以决定哪

    些部分要出版。

    今天发生在实验室的事情,让我非常难过。

    傍晚前我路过实验室,想问斯特劳斯医生或尼姆教授,我能不能邀

    请纪尼安小姐出去看电影。但敲门之前,我就听到他们在激烈争吵。我

    不应该在那里逗留的,但要改变习惯很难。因为人们在我面前都会照常

    说话或做事,就好像当我不在场一样,他们根本不在乎我听到什么。

    我听到有人在拍桌子,然后尼姆教授高声吼叫说:“我已经通知委

    员会,我们会在芝加哥发表报告。”

    然后我听到斯特劳斯医生的声音说:“可是你错了,哈罗德,从现

    在起的六个星期时间还是太仓促,他仍在改变。”

    尼姆接着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能正确预测发展模式,我们提

    出临时报告是合理的。我告诉你,杰伊,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已经成功

    了,所有结果都是正面的,现在不会再出错了。”斯特劳斯说:“这件事情对我们所有人都太重要,不能还没成熟就

    提前公开,你不能自作主张。”

    尼姆说:“你忘了我是这个计划的高级成员。”

    斯特劳斯说:“可是你忘了你不是唯一必须顾虑声誉的人,如果我

    们现在就夸大宣告成果,我们的整个假设会遭到严厉攻击。”

    尼姆说:“我已经不再担心退化,我已一再检验所有过程。临时报

    告不会有什么伤害,我很确定现在不会出错了。”

    他们就这样争论不休,斯特劳斯说尼姆觊觎的是哈尔斯敦的心理学

    会主席职位,尼姆则说斯特劳斯仗恃的是他的心理学研究势力。然后,斯特劳斯说,他的心理学技巧和酶注射模式,对这个计划的贡献丝毫不

    逊于尼姆的理论。总有一天,全世界成千上万的神经外科医生都会使用

    他的方法。尼姆则针对这点提醒他,如果不是有他的原创理论,这些新

    技巧都无从产生。

    他们用许多字眼指责对方,包括机会主义者、愤世嫉俗、悲观主义

    者,让我感到害怕。突然间,我想到我没有权利在他们不知情的状况下

    ,站在办公室外面听他们说话。以前我还懵懂无知的时候,他们可能不

    在乎,但现在我已经能够了解,他们不会希望我听到这些话。我没有等

    到他们争吵出个结果就已经离开。

    天色已经暗下来,我走了很久的路,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我第一次看清他们不是神,甚至也不是英雄,只是两个烦恼着要从工

    作中获得某些东西的平凡人。然而,如果尼姆的说法正确,实验是成功

    的,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计划要定。

    关于请纪尼安小姐看电影庆祝加薪的事,我会等到明天再去问他们。4月26日

    我知道做完实验室的事情后,不应该在学院附近继续逗留,但看到

    年轻男女带着书本进进出出,听到他们谈课堂上学到的东西,会让我兴

    奋。我很希望能和他们在波尔校区的餐馆中坐下来喝咖啡、聊天,一起

    争论政治、想法与书本上的问题。听他们讨论诗、科学与哲学,是很让

    人兴奋的事,不管谈论的是莎士比亚与弥尔顿;牛顿、爱因斯坦与弗洛

    伊德;柏拉图、黑格尔与康德;或是所有像教堂的的洪亮钟声一样在我

    心中回荡的伟大名字。

    有时候,我会倾听周围桌子的学生对话,假装我也是个大学生,虽

    然我其实比他们老很多。我带着书本到处晃,并抽起烟斗。这样做很蠢

    ,但因为我属于实验室,我觉得好像自己也是大学的一部分。我痛恨回

    去家里的孤单房间。

    4月27日

    我和波尔校区的几个学生做了朋友,他们在争论莎士比亚的剧本是

    否真的是莎士比亚所写。一位满脸汗水的胖学生说,所有莎士比亚的剧

    本都是马洛写的。但戴着暗色眼镜的小个子学生伦尼不相信有关马洛的

    说法,他说每个人都知道剧本是弗朗西斯·培根写的,因为莎士比亚没

    有读过大学,从未接受剧本中呈现的那种教育水平。然后,一位戴着新

    鲜人便帽的学生说,他在男生厕所里听到几个人在说,莎士比亚的剧本

    其实是一位女士写的。

    他们也谈论政治、艺术与上帝的问题。我以前从未听过上帝可能不

    存在的事,听得我吓了一大跳,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开始思考上帝的意义。

    现在我知道上大学和接受教育的最重要理由之一,是去了解你以前一直相信的事情并非真实,而且任何东西都不能只靠外表来决定。

    他们一直在聊天和争论,我感到一股兴奋之情在内心沸腾。这正是

    我要的,我要上大学,听人谈论所有重要的事情。

    如今我空闲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阅读,尽可能从书本

    吸收东西。我没有特别专注在任何领域,目前只是大量阅读小说,来填

    补我那无法满足的饥渴,包括陀思妥耶夫斯基、福楼拜、狄更斯、海明

    威、福克纳,或是我能接触到的所有东西。

    4月28日

    昨夜在梦里,我听到妈对着爸和十三学区小学(我转到二二二学区

    之前的第一个学校)的老师大声吼叫……

    “他很正常!他很正常!他会像其他人一样成长,比其他人更好。”

    她想去抓老师,但爸把她拉回来。“他有天会去上大学,变成大人物!”

    她不断尖声大叫,还去抓爸爸,想要挣脱开来。“他有天会去上大学,而且变成大人物!”

    我们在校长的办公室,里面的许多人表情都很尴尬,但助理校长在

    笑,他还把头转开,以免被人发现。

    我梦中的校长留着长长的胡子,他在房间里晃过来晃过去,然后指

    着我说:“他必须去读特殊学校,把他安置在州立沃伦之家和训练学校

    ,他不能留在这里。”

    爸拉着妈离开校长办公室,她还在高声叫嚷,但同时也哭了起来。

    我没看到她的脸,但她斗大的红色泪滴不断往我身上掉落……

    今天早上我还记得这个梦,不仅如此,我还能模模糊糊回想起六岁

    时发生的事。那时候,诺尔玛还没生出来。我看到妈是个瘦小的女人,有着深色头发,她讲话很快,而且用了太多手势。她的面孔一直很模糊。她的头发梳成高高的发髻,不时伸手去拍一下,把它压平,好像要确

    定发髻还在那里。我记得她像只白色大鸟,一直拍着翅膀围在我父亲四

    周,而他则是太过笨重与疲倦,根本避不开她的扑啄。

    我看到查理站在厨房中央,玩弄他的旋转玩具,那是用条绳子串起

    来的许多闪亮的彩色珠子与圆环。他一手抓着绳子上端绕圆圈,看着那

    些珠环在旋转的炫光中不断缠绕与分开,他就这样子玩了很久。我不知

    道那是谁帮他做的,后来流落到哪里去,但我看到他着迷地站在那里,一面绕圈圈,一面看着绳子的重复缠绕与解开……

    她对着查理高声嚷叫,不,她是在对父亲叫嚷。“我不会把他转走

    ,他没什么不对劲!”

    “罗丝,继续假装一切正常没什么好处。你看看他,罗丝,他已经

    六岁了,却还……”

    “他不是呆子,他很正常,他会跟其他人一样。”

    他悲伤地看着儿子玩耍,查理对他微笑,把玩具拿得高高的,让老

    爸看玩具旋转起来有多漂亮。

    “把玩具收起来!”妈尖叫着,突然间挥出一掌,把旋转玩具从查理

    手上拍出去,摔落在厨房地板上。“去玩你的拼字积木!”

    他呆站在那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吓坏了。他缩成一团,不知道

    妈会对他怎样,身体开始颤抖。他们在吵架,那窜高窜低的吼声好像在

    他体内挤压,让他起了恐慌。

    “查理,去厕所,你胆敢拉在裤子上试看看!”

    他想照她的话做,但腿却软弱地不听使唤,两手自动抬高想抵挡母

    亲的巴掌。

    “看在上帝分上,罗丝,饶了他吧。你把他吓坏了,你老是这样对他,可怜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我必须凡事自己来,每天都得设法教他,帮

    他赶上其他人。他只是有点迟钝,如此而已,他可以和其他人学得一样

    好。”

    “不要欺骗自己,罗丝,这样对他或对我们都不公平。你不能假装

    他很正常,然后把他当动物一样驱使,要他学些把戏。你为什么不放过

    他呢?”

    “因为我要他跟其他人一样!”

    他们吵架时,查理体内感受到的那股挤压也变得更强烈。他感觉肚

    子就快爆开来了,他知道必须像妈经常告诉他的,赶紧去厕所,但他就

    是动不了。他很想当场在厨房坐下来,但这是不对的,而且妈会揍他。

    他想要他的旋转玩具,如果他拿到玩具,看着那东西转来转去,就

    能够控制自己,不会拉在裤子上。但玩具已经摔坏四散,有些圆环散落

    在桌子下,有些跑到水槽下,绳子则飞到炉子旁边。

    奇怪的是,虽然我清晰地记得他们的声音,他们的面貌却始终模糊

    ,我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爸爸块头大但萎靡,妈妈瘦小而灵敏。时隔

    多年,现在听到他们相互争吵的声音,我有股冲动想对他们高叫:“看

    看他,看着查理,他得去厕所!”

    当他们为了他吵架时,查理站在那里拉扯着他的红格子衬衫。他们

    之间的言语交锋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但那是他无法辨识的愤怒与罪过。

    “九月的时候,他要回十三学区小学,重读这学期的课。”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认清事实呢? 老师说过他没有能力在正常的班

    级上课。”

    “那婊子也能算老师吗?噢,我还可以给她更好听的称号。她再惹我看看,这回我不会只是向教育局投诉。我会挖出那荡妇的眼珠。查理

    ,你为什么扭成那样?去厕所,自己去,你知道怎么去的。”

    “你看不出他要你带他去吗?他会害怕。”

    “你别管,他完全有能力自己上厕所,书上说这会带给他自信和成

    就感。”

    想到那个贴满冰冷瓷砖的房间,他就浑身恐惧,他不敢自己去,向

    她伸出手,哭着说:“厕……厕……”但她把他的手甩开。

    “不行!”她严厉地说:“你是个大男孩了,你可以自己去。现在就

    去厕所,照我教你的拉下裤子。我警告你,如果拉在裤子上,我会打你

    屁股!”

    我现在几乎可以感觉到,他们站在他面前等着看他怎么做时,他肚

    子里的那种扭曲与纠结。但突然间,他再也控制不了,他的呜咽变成柔

    声的哭泣,他已经弄脏裤子,同时双手掩面哭了起来。那种东西软软、热热的,他的感觉混合着解脱与害怕的困惑。困惑的是他,但她会像往

    常一样让他清醒过来,把困惑留给自己。然后,她会打他屁股。她走向

    他,高声骂他是坏孩子,而查理则奔向父亲求救。

    突然间,我想起她的名字是罗丝,他的名字是马特。忘掉自己父母

    的名字是很奇怪的事。诺尔玛呢?我居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她。我很

    希望现在能再看到马特的脸,想知道他那时候在想什么。但我只记得她

    开始打我时,马特·高登转身走出公寓。

    我很希望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脸。进步报告

    115月1日

    我为什么从未注意到艾丽斯·纪尼安有多漂亮?她有鸽子般柔和的

    褐色眼睛,羽毛般轻软的褐发直垂到颈部凹处,微笑时,丰满的嘴唇看

    起来像在噘嘴。

    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并且共进晚餐。第一部电影我看进去的不多,因为我太过强烈地意识到她就坐在我身边。她裸露的手肘在扶手上碰到

    我两次,每一次碰触时,我都害怕她会不高兴而赶快缩回手肘。我满脑

    子想的都是身边几寸外的柔嫩肌肤。然后我看到在我们前面两排,一位

    年轻男子用手臂搂着身旁的女孩,我也想把手臂环在纪尼安小姐肩上。

    我很害怕。但如果我慢慢地……先把手臂放在她的椅背……再一寸一寸

    往上移……逐渐靠近她的肩膀和颈背……再若无其事地……

    但是我不敢。

    我能做的顶多只是把手肘靠在她座位的椅背上,但等我推进到这个

    位置时,我已经必须变换位置,来擦拭渗满颈部与满脸的汗水。

    有一回,她的腿还不经意地掠过我的腿。

    这实在是莫大的折磨,太痛苦了,我只得强迫自己把心思从她身上

    移开。第一部电影是战争片,但我只知道结尾的时候,那位美国大兵重

    返欧洲,与救过他一命的女人结婚。第二部电影引起我很大的兴趣。这

    是一部关于心理学的电影,叙述一个男人和女人表面看起来像在恋爱,实际上却在互相摧毁对方。故事的进展一直显示,这个男人即将杀死他

    太太,但在最后一刻,她在梦魇中尖叫着某件事,让他回想起童年发生的事。这段突如其来的回忆告诉他,他的憎恨实际是针对一位邪恶的女

    家庭教师而发,她以各种恐怖的故事惊吓他,以致让他的人格留下缺陷。兴奋地发现这个真相后,他高兴地大叫,把他的太太惊醒。他把她抱

    在怀里,暗示他的一切问题都已化解。这样的结论太过简略低俗,而我

    大概也显示了我的不屑,所以纪尼安小姐想知道有什么不对劲。“这是

    一派胡言,”我们走进大厅时,我向她解释说,“事情根本不会以这种方

    式发生。”

    “当然不会,”她笑着说,“这是个虚构的世界。”

    “噢,不!这不能算是答案。”我强调说:“即使在虚构的世界,也

    必须有规则可循。每个部分必须前后呼应,属于一个整体。这样的电影

    纯粹是胡扯,情节是硬编出来,因为作家、导演或某个人所要的东西,和整体并不搭轧,感觉上都不对劲。”

    我们走进时代广场令人目眩的辉煌夜色时,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你进步得很快。”

    “我很迷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知道些什么。”

    “不要在意那个,”她坚持说,“你已经开始看清与了解事情。”我们

    穿越广场到第七大道时,她挥着手臂来遮挡周遭的霓虹灯与炫光。“你

    逐渐能看清事情表面底下的东西,你刚才说每个部分都必须属于一个整

    体,那就是很好的见解。”

    “噢,算了吧,我可不觉得我有做好任何事情。我不了解自己或我

    的过去,我甚至不知道我父母在哪里,或长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我在

    记忆的瞬间或在梦里看到他们时,他们的面孔始终是模糊的。我想看清

    他们的表情。除非我能看到他们的脸,否则我无法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查理,冷静点。”路人都转过来看我。她的手穿过我的臂弯,把我

    拉近一点,让我不要太激动。“要有耐心,别忘了你已经在几周内完成

    别人要一辈子才能做到的事。你就像一片不断吸收知识的巨大海绵。你

    很快就能把事情联结起来,然后你会发现,所有不同的学习世界都是相

    关的。查理,所有层级就像一个巨大楼梯的梯阶,而你会愈爬愈高,看

    到愈来愈多周遭的世界。”

    我们走进四十五街的自助餐馆并拿起餐盘时,她说得正起劲。她说

    :“一般人只能看到一点点,他们无法改变太多或超越自己,但你是个

    天才。你会愈爬愈高、愈看愈多,你的每一步都会为你揭开一个令你惊

    奇的新世界。”

    排队的人听到她说的话时,都转过头瞪她,直到我碰她一下后,她

    才压低声音。“我只祈求上帝,”她低声地说,“不要让你受到伤害。”

    听到她这么说,我有好一阵子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们在柜台点好食

    物,然后带到我们的桌子,一言不发地吃起来。这静默的时刻让我紧张

    起来,我知道她说的是她的恐惧,所以我就借此开玩笑。

    “我为什么会受伤害呢?我不可能比以前更糟了。甚至阿尔吉侬也

    还是很聪明,不是吗?只要它还不错,我就会维持良好状况。”她玩弄

    着刀子,在一小块奶油中挖了个圆形凹洞,她的动作令我着迷。“而且

    ,”我告诉她,“我无意中听到尼姆教授与斯特劳斯医生的争执,尼姆说

    他肯定情况不会出错。”

    “但愿如此。”她说:“你无法想象我有多害怕事情会出差错,我认

    为我也必须负一部分责任。”她看到我在凝视她的刀子,便小心翼翼把

    刀放在盘子旁边。

    “如果不是你,我绝对不会动手术。”我说。她笑了起来,她的神情让我颤抖。我就是在这时候,发现她的眼睛是柔和的褐色。她很快低下

    头看着桌布,脸也红起来。

    “谢谢你,查理。”她说,然后握着我的手。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样做,这也让我变得大胆。我将身体向前倾

    ,继续握住她的手,话也跟着流泻出来。“我非常喜欢你。”说完,我很

    怕她会笑起来,但她只是点点头微笑。

    “我也喜欢你,查理。”

    “但这不只是喜欢而已。我的意思是……噢,天哪,我不知道要说

    什么。”我知道我已满脸通红,不知道眼睛要看向哪里,也不知道手该

    摆哪里。我弄掉一支叉子,弯身去捡时,又打翻一杯水,溅湿了她的衣

    服。突然间,我又变得笨拙别扭,我想要道歉,舌头却不听使唤。

    “没关系,查理,”她试着安慰我,“只是水而已,不必因此觉得沮

    丧。”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们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她放下皮包

    ,拉紧我的领带,并弄直我胸前口袋的手帕。“你今晚很沮丧,查理。”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都是我谈起那件事才让你心烦,是我让你变得自觉。”

    “不是因为这样,让我心烦的是,我不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

    受。”

    “这种感觉对你是全新的经验,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用说话来表

    达。”

    我靠近她,想再拉住她的手,但她把手抽走。

    “不,查理,这对你可能不是件好事。我会让你心烦,这可能会有

    负面影响。”她的退却让我同时感到尴尬和愚蠢,我对自己生气,退回到自己的

    座位,眼睛望着窗外。我以前从未恨过任何人,但她的轻松答复与母性

    般的大惊小怪,却让我对她痛恨起来。我想打她耳光,让她趴倒在地,然后再把她拥进怀里亲吻。

    “查理,如果是我让你心烦,我很抱歉。”

    “不要提了。”

    “可是你必须了解这是怎么回事。”

    “我了解,”我说,“可是我宁可不谈。”

    出租车开到她在七十七街的寓所时,我已经难过得不得了。

    她说:“这是我的错,我今晚不该和你出来的。”

    “是的,现在我知道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无权把这件事推展到个人……情感的层面上。

    你还有太多事要做,我没有权利在这时候闯进你的生活。”

    “那是我该担心的事,不是吗?”

    “是吗?这不再只是你个人的事,查理。你现在负有责任,不只是

    对尼姆教授与斯特劳斯医生,而且必须对数百万可能踏着你的足迹前进

    的人负责。”

    她愈是那样说,我就愈觉得不好过。因为她突显了我的别扭,显示

    我对于该说与该做的事欠缺认识。在她眼里,我只是个言行笨拙的青少

    年,她正试着要我放轻松。

    我们站在她公寓门口时,她转过身对我微笑,在那片刻我以为她会

    邀我进去,但她只是低声说:“晚安,查理,谢谢你让我度过这美妙的

    夜晚。”

    我想和她吻别道晚安。我早先就为这问题担过心,女人不是都期待你会吻她吗?在我读过的小说和看过的电影中,男人总是采取主动。我

    昨晚就已决定要吻她,但我还是一直担心:如果她拒绝呢?

    我靠近她的身体,拢向她的肩膀,但她的动作更快。她拦住我,把

    我的手握在她手中。“我们最好用这种方式道晚安,查理。我们不能让

    关系变得太亲近,还不行。”

    在我来得及抗议或问她是什么意思之前,她已经开始往内走。“晚

    安,查理,再次谢谢你陪我度过这美妙……美妙的时光。”然后她就把

    门关上。

    我对她、对我,以及这世界感到愤怒,但回到家时,我了解到她是

    对的。现在,我已经弄不清她是喜欢我,或只是对我仁慈。她究竟把我

    当作什么呢?最令人难堪的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人要怎么

    做才能学会如何对待另一个人呢?男人要如何才能学会对待女人呢?

    书籍在这方面没有太大用处。

    但是下回,我要和她吻别道晚安。

    5月3日

    有件事一直让我感到困扰,就是每次往事在回忆中浮现时,我从来

    不能确定事情真的是这样发生,或者这只代表我当时的想法,或根本就

    是我自己捏造出来。我就像个一生都在半睡半醒间的人,拚命想知道自

    己清醒过来之前的模样。所有事情都诡异地以慢动作发生,而且模模糊

    糊。

    昨晚我做了个噩梦,醒来后依稀还记得片段。

    先说这个噩梦:我在一条长廊上跑步,飞舞的尘土让我几乎睁不开

    眼,有时我向前跑,有时四处飘浮,或是往后跑,但我很害怕,因为我

    的口袋里藏着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或是我在哪里拿来的,但我知道他们要从我这里拿走,这让我感到害怕。

    墙壁倒塌了,突然有个红发女孩向我伸出双臂,她的脸是个白色面

    具。她把我拥入怀中,然后吻我、爱抚我,我想紧紧抱住她,但我害怕

    :她愈是碰我,我愈是惊恐,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不能碰女孩子。然后,她的身体在我身上摩挲,我感觉到体内的奇怪沸腾与抽动,让我感到温

    暖。但当我抬起头,我看到她手中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子。

    我一边跑,一边想要喊叫,但喉咙发不出声音,而且口袋已经空无

    一物。我在口袋里寻找,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丢了什么,或是我为什么把

    它藏在口袋。我只知道东西不见了,而且双手沾满了血。

    醒来时,我想到纪尼安小姐,而且我和在梦中一样惊慌。我到底在

    害怕什么?应该和刀子有关。

    我为自己煮了杯咖啡,并抽了根烟。我从未做过这样的梦,我知道

    这和纪尼安小姐共度的那一晚有关。我已经开始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她。

    自由联想仍然很难,因为想要不去控制自己的思维并不容易……尽

    量开放你的心灵,放任所有事物流入……想法像泡沫浴缸里的泡沫一样

    浮上水面……一个女人在洗澡……一个女孩……诺尔玛在洗澡……我从

    钥匙孔偷窥……她从澡盆走出来擦干身体时,我发现她的身体和我不一

    样。少了某样东西。

    跑过通道时,有人在追我……不是一个人……只是一把闪亮的菜刀……我害怕得想哭,但哭不出声音,因为我的脖子被砍了一刀,我在流

    血……

    “妈妈,查理从钥匙孔偷看我洗澡……”

    她为什么长得不一样?她发生了什么事?……血……流血……一个黑暗的小房间……

    三只瞎眼的老鼠……三只瞎眼的老鼠,看看它们跑得多快!看看它们跑得多快!

    它们都在追逐农夫的妻子,她拿切肉刀砍断它们的尾巴,你可曾看过这样的景象?

    三只……瞎眼的……老鼠?

    大清早,查理一个人在厨房里。其他人都在睡觉,只有他独自玩着

    旋转玩具。他弯腰时,衬衫上的一颗纽扣蹦了开来,纽扣滚过房间地板

    的复杂线条图案,一直滚向浴室,他一直跟着,但跟丢了踪迹。纽扣到

    哪里去了呢?他进浴室找。浴室里有个小贮藏室,洗衣篮就放在那里,他喜欢把所有衣服拿出来端详。爸爸的、妈妈的……还有诺尔玛的衣物。他很想穿上这些衣服,然后假装他是诺尔玛,他试过一次,结果被妈

    妈揍了一顿。他在衣篮里找到诺尔玛的内裤,上面有干掉的血迹。她做

    错了什么事?他吓坏了。伤害她的人可能也正在找他……

    为什么孩童时代的这种记忆会给我这么强烈的印象,为什么到现在

    还让我害怕?难道这是因为我对纪尼安小姐的情感的缘故吗?

    现在想起来,我可以了解为什么他们要我远离女人。向纪尼安小姐

    表达我的感情是不对的,我没资格用那种方式去想女人,时候还没到。

    但我写下这些事情时,我的内在却有个声音在对我大吼,告诉我不

    是如此。我是个人,在接受手术之前,就已经是个人,我必须去爱别人。

    5月8日

    即使现在我知道唐纳先生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是很难相信。我在两天前最忙碌的时刻,第一次注意到情况有些不对劲。金皮在柜台后

    为一位老客人包装生日蛋糕,蛋糕的价格是三块九毛五。但金皮按下收

    款机时,上面显示的却只有两块九毛五。我正要告诉他算错了的时候,我在柜台后面的镜子上,看到客人微笑地对金皮眨了一下眼睛,而金皮

    也报以微笑。顾客收下找给他的零钱时,我看到他留下一个银币在金皮

    的掌中发亮,金皮握起手掌,迅速地把五毛银币放进口袋。

    “查理,”我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还有夹奶油馅的点心

    吗?”

    “我去后面找找看。”

    我很高兴能够抽身,让自己有时间思考看到的事情。很显然,金皮

    不会算错,他是故意少算客人的钱,他们之间有种默契。我无力地倚在

    墙上,不知道该怎么办。金皮已经为唐纳先生工作超过十五年。唐纳对

    待员工一直就像对好朋友或亲戚一样,他曾不止一次邀请金皮的家人去

    他家吃晚饭。唐纳先生必须外出时,常常请金皮帮他顾店,我也听说过

    ,唐纳先生还出钱支付金皮太太住院的费用。

    很难相信这样一位好人,竟然还会有人想欺骗他。这里面一定还有

    其他解释。可能金皮在按收款机时真的算错帐,或是五毛钱只是顾客给

    他的小费,要不然就是唐纳对这位经常光顾买奶油蛋糕的客人有特别优

    惠。任何说法总是比相信金皮中饱私囊要好,毕竟金皮一直对我很好。

    我再也不想知道实情。我端出奶油馅点心的盘子,把饼干、圆面包

    和蛋糕加以分类时,眼光尽量避开收款机。

    但那位经常捏我的脸,开玩笑说要帮我介绍女朋友的矮小红发妇人

    进来时,我想起她通常都选在唐纳外出吃中饭,金皮顾柜台时才来买东

    西。金皮也常派我送货去她家。我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算出她买的东西值四块五毛三,但我把头转开

    不去看金皮按收款机。我很想知道事实,却又害怕面对事实。

    “两块四毛五,惠勒太太。”他说。

    收款机叮当响了一声,计算找零,然后抽屉砰地使劲关上。“谢谢

    你,惠勒太太。”我转过头时,刚好看到金皮把手伸进口袋,我还听到

    铜币碰撞的轻微声响。

    究竟他曾多少次利用我帮他跑腿送货给她,并且故意少算她钱,以

    便两人私下平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帮他偷钱吗?

    他沉重地在柜台后面走动时,我的眼光一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我

    看到汗水从他戴的纸帽下渗出。他似乎很快活,心情也不错,他抬起头

    时和我的眼光接触,他皱了一下眉头,把头移开。我很想揍他,我想走

    到柜台后面,把他那张脸砸碎。我不记得曾经这么痛恨过别人,但这个

    早上我衷心痛恨金皮。

    在我宁静的的房间里,把所有感受宣泄在纸上并没有太大帮助。每

    次我想到金皮在偷唐纳先生的钱,我就想砸东西。好在我不是能够行使

    暴力的人,我这辈子大概也没有打过任何人。

    但我还是得决定要怎么办。我应该让唐纳知道,他最信赖的员工这

    些年来一直在偷他的钱吗?金皮一定会否认,而我也无法证实。然后唐

    纳又会怎么做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5月9日

    我睡不着觉。这件事让我很苦恼。我亏欠唐纳先生太多,不能袖手

    看着他这样被蒙骗。保持沉默会让我和金皮一样有罪。然而,我有立场

    告诉他这件事吗?最让我困扰的是,金皮派我去送货时,其实是利用我

    帮他偷唐纳的钱。当我不知情时,我可以置身事外,也没有责任。但现在我知道了,我若保持沉默,我就和他一样有罪。

    然而,金皮只是个员工,他有三个孩子要养,如果唐纳把他开除,他要怎么办?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工作,特别是他还有条畸形的腿。

    我应该为此忧虑吗?

    怎么做才对?讽刺的是,我所有的聪明才智也无法帮我解决这道难

    题。

    5月10日

    我向尼姆教授请教这件事,他坚持我只是位无辜的旁观者,没有理

    由介入必然会闹到很不愉快的情势之中。我被利用来当跑腿,他似乎也

    不以为意。他说,如果我在事情发生时一无所知,那就没有关系。我就

    像被拿来杀人的刀子,或是在车祸中肇事的汽车,责任不在我身上。

    “但我不是没有生命的物体,”我抗议说,“我是一个人。”

    他迷惑了一阵子,然后笑着说:“当然,查理,但我指的不是现在

    ,我指的是手术之前。”

    他那自以为是的自负表情,让我也很想揍他。“即使在手术之前,我也是一个人,我必须提醒你……”

    “是的,当然,查理,不要误会。但情况不太一样……”然后,他突

    然想起他必须去实验室核对一些图表。

    斯特劳斯医生在我们的心理治疗时间里并不太说话,但今天我提出

    这个问题时,他说我在道义上有义务告知唐纳。但我想得愈多,愈觉得

    这件事不单纯。我需要别人帮我解开这个结,而我能够想到的唯一对象

    就只有艾丽斯·纪尼安。最后,到了十点三十分时,我再也忍不住。我

    拨了三次电话,每次都在中途停下,第四次时,我终于撑到听见她的声

    音为止。起初,她觉得不应该见我,但我求她在我们一起吃晚饭的餐馆和我

    见面。“我尊敬你,你一直都能给我最好的建议。”她还在犹疑时,我一

    再坚持。“你必须帮我,因为你有部分责任,你自己也这么说过。如果

    不是你的缘故,我绝对不会陷入这样的情况,你现在不能置身事外。”

    她想必也感受到事态的紧迫,因为她还是同意见我。挂上话筒后,我盯着电话发呆,为什么知道她的看法和感受对我会是那么重要呢?在

    成人中心一年多来,我唯一在乎的事就是讨她欢心。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同意接受手术的吗?

    我在餐馆门口踱来踱去,一位警察甚至开始怀疑地盯着我,我只好

    进去买了杯咖啡。幸好我们上次坐的桌子还空着,她一定会想到这个位

    置找我。

    她看到我并对我挥手,但她先在柜台停下来买了杯咖啡,才走向我

    坐的桌子。她笑了起来,我知道那是因为我选了同一张桌子。一种愚蠢

    、浪漫的姿态。

    “我知道时间已经很晚,”我道歉地说,“但我发誓我快疯了,我一

    定得和你谈谈。”

    她静静地啜着咖啡,聆听我解释怎么发现金皮骗钱、我自己的反应

    ,以及我在实验室获得的矛盾建议。我说完后,她身子往后靠,然后摇

    摇头。

    “查理,你让我惊讶。你在某些方面进步飞快,可是在需要做决定

    的时候,却还像个孩子。我不能帮你做决定,查理。你要的答案不在书

    本里,也不能靠别人来解决,除非你想一辈子当小孩。你必须在自我内

    部找到答案,感受到该做的正确事情。查理,你必须学习信任自己。”

    起初,她的说教让我厌烦,但突然间,我开始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你是说,我必须自己决定?”

    她点点头。

    “事实上,”我说,“现在想起来,我相信我已经做了部分决定!我

    认为尼姆与斯特劳斯都错了!”

    她仔细地注视我,样子有点兴奋。“你身上正在经历某种变化,查

    理,要是你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说得完全正确,我是经历了一些变化!原本笼罩在我头顶的一

    团乌云已经被你一口气吹散。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观念,信任自己。我以

    前竟然从来没想过。”

    “查理,你真是不可思议。”

    我拉住她的手握着。“不,这都是你的缘故。你轻触了我的眼睛,让我看清了方向。”

    她的脸红了起来,同时把手抽回去。

    “上次我们在这里的时候,我说我喜欢你,但我应该信任自己,说

    我爱你的。”

    “不,查理,还不行。”

    “还不行?”我嚷着:“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还不行?”

    “嘘……再等一会儿,查理。先完成你的学习,看看会把你带到哪

    里,你改变得太快了。”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我对你的感觉不会因为我变聪明而有

    改变,只会让我爱你更深。”

    “但情感上你也在改变中,在特别的意义上,我是你在这方面真正

    意识到的第一个女人。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是你的老师,是你会寻求帮

    助与建议的人,你必然会觉得爱上我。你应该多认识其他女人,给自己更多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小男孩一向都会爱上他们的老师,而情感上我只

    是个孩子。”

    “你曲解了我的用词。不,我不觉得你是个小孩。”

    “那就是情感上的智障。”

    “不。”

    “那么,为什么?”

    “查理,不要逼我。我不知道,你已经不是我的智慧所能企及,再

    过几个月或甚至几星期,你就会变成另一个人。随着你的智慧更加成熟

    ,我们可能会无法沟通。一旦你的情感也跟着成熟,你甚至不会想要我。我也必须为自己着想,查理。让我们等着瞧,要有耐心。”

    她在和我讲道理,可是我不想听。“那天晚上,”我几乎呛到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那次约会,我几近疯狂地想着应该有什么样的举动

    、该说什么话,我拚命想给你最好的印象,就怕说错话让你生气。”

    “你没让我生气,我觉得很荣幸。”

    “那,我什么时候能再看到你。”

    “我没有权利把你牵扯进来。”

    “但是我已经脱不了身!”我高喊着,但见到大家都转头看我时,我

    把声音压低,身体则因太过激动而开始颤抖。“我也是个人,一个男人

    ,我不能光靠书本、录音带和电子迷宫过活。你说‘多认识其他女人’,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根本不认识其他女人。我身体里有种东西在燃烧,而我只知道这让我想到你。我书读到一半时,会在书页中看到你的脸庞

    ,但不是活在过去的模糊记忆,而是历历在目的鲜明影像。我轻触书页

    ,你的脸庞消失了,我想把书撕掉,扔出去。”“拜托,查理……”

    “让我再见你一面。”

    “明天在实验室里。”

    “你很清楚我指的是什么,我要的是远离实验室、远离大学,单独

    见面。”

    我看得出她很想答应。她对我的坚持感到讶异,我自己也很吃惊。

    我只知道不能停止对她施压,而且我在恳求她时,喉咙里还有某种恐惧。我的手掌都湿了,究竟我是害怕她说不,或是怕她说好呢?如果她没

    回答,并打破紧张局面,我想我大概会昏倒。

    “好吧,查理。让我们远离实验室和大学,但不是单独见面。我认

    为我们不该单独在一起。”

    “地方随你选,”我喘了口气,“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不必想到测

    验……统计数字……问题……答案……”

    她皱眉想了一下。“好吧,中央公园会举办免费的春季音乐会,下

    星期你可以带我去听其中一场音乐会。”我们走到她住处的门口时,她

    很快转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晚安,查理。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明天实验室见。”她关上门,我站在建筑外看着她住处的灯光,直到灯

    光熄灭为止。

    如今再没有任何疑问,我恋爱了。

    5月11日

    几经思考和忧虑后,我体会到艾丽斯是对的,我必须信任自己的本

    能。我在面包店中更仔细观察金皮的举动。今天我有三次看到他少算客

    人的钱,然后把客人留给他的部分价差放进口袋。他只有遇到某些固定

    的常客才会这么做,我觉得这些人和他一样有罪。如果没有他们的同意,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只让金皮成为代罪羔羊呢?

    所以,我决定了一个折中的做法。这个抉择或许不完美,却是出于

    我自己的决定,而且在当前的情况下,似乎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打

    算把我知道的事告诉金皮,并警告他必须停止。

    我在洗手间和他单独相遇,我走向他时,他吓了一跳。“我有件重

    要的事想跟你谈谈,”我说,“我需要你对一个遭遇困扰的朋友提出建议。他发现有位同事欺骗老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去告发,以致

    让这个家伙惹上麻烦,但他也不想坐视老板遭到欺骗,因为老板对他们

    两个都很好。”

    金皮狠狠地瞪着我。“你这位朋友打算怎么办?”

    “这就是他的困扰。他什么都不想做,他觉得只要偷窃能够就此停

    止,不去管它也无妨,他会很乐意忘掉这件事。”

    “你的朋友应该不要去管别人的闲事,”金皮说,“他应该对这种事

    情视而不见,想清楚谁才是他的朋友。老板终归是老板,员工必须互相

    团结。”

    “我的朋友并不这么想。”

    “那不关他的事。”

    “他觉得如果他已经知情,就必须担负部分的责任。所以,他决定

    只要事情就此停止,他就不插手,否则他就得说出整件事情。我想知道

    你的意见,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偷窃会停止下来吗?“

    他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压下愤怒。我看得出他很想揍我,但只能

    紧紧捏着拳头。

    “告诉你的朋友,这家伙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那就好,”我说,“我的朋友会很高兴。”金皮开始走开,但接着又停下来回头看我。“你的朋友─是不是想分

    一杯羹?这是他这么做的原因吗?”

    “不,他只是希望事情能就此停下来。”

    他瞪着我说:“我可以告诉你,你会后悔插手别人的事。我一直在

    帮你说话,我真的该去检查脑袋了。”说完,他才跛着腿走开。

    也许,我应该告诉唐纳事情的真相,让他开除金皮─我不知道。但

    要用这方式解决,还得费番口舌。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但还有多

    少人是像金皮一样,用那种方式利用别人呢?

    5月15日

    我的学习进展十分顺利,大学图书馆现在变成我的第二个家。他们

    必须帮我弄个私人隔间,因为我只要一秒钟就能吸收一整页文字,而且

    我飞快地浏览书籍时,常有好奇的学生围在我旁边。

    我现在最大的兴趣是古代语言的语源学,有关变分学的最新著作以

    及印度历史。令人讶异的是,许多看似分离的东西,竟然可以奇妙地联

    结。现在我已上升到另一个高原期,许多不同学科的源流似乎彼此相近

    ,仿佛都来自同一个来源。

    奇怪的是,我在大学餐厅听到学生争辩历史、政治或宗教问题时,一切似乎都变得相当幼稚。在这样粗浅的水平上讨论理念,再也不能带

    给我任何乐趣。每个人都痛恨被告知他们没有触及到的问题复杂层面,仿佛他们不知道在表面的涟漪下隐藏着什么东西。但在较高的水平上,情况也同样糟糕,我已不再尝试与比克曼大学的教授讨论这些问题。

    伯特在学院的餐厅介绍我认识一位经济学教授,他写过探讨影响利

    率的经济因素的著名作品,而我也一直想和经济学家讨论最近阅读时遭

    遇的问题。我对于和平时期以军事封锁作为武器的道德层面问题一直深感困惑,因为有许多参议员建议,我们应该开始采纳一次与二次大战曾

    经用过的航运管制与“黑名单”策略,以此对付现在和我们唱反调的一些

    小国。我想听听他对这问题的看法。

    他静静地听完后,出神地凝视前方,我以为他正在整理思绪以提出

    解答,但几分钟后,他清了一下喉咙,然后摇摇头。他有些抱歉地解释

    ,这个问题不属于他专精的领域,他的主要兴趣是利率,没有对军事经

    济学下过太多工夫。他建议我应该去找韦塞教授,他曾经发表过论文,讨论二次大战期间的战争贸易协议,他或许能帮上我的忙。

    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已经抓着我的手道别。他很高兴认识我,但他还得为一场演讲搜集些资料。说完人也走了。

    当我试着与美国文学专家讨论乔叟、向东方学家请教特罗布里恩岛

    人的生活,或是与专精青少年行为调查的社会学家探讨自动化引起的失

    业问题时,也都得到相同的结果。他们总是找到借口开溜,害怕暴露他

    们知识范围的狭窄。

    如今,他们在我眼中的地位已全然不同。我以前竟然以为教授都是

    智识上的巨人,这实在很愚蠢。他们只是凡人,而且害怕别人发现这个

    事实。而艾丽斯同样也是普通人,不是什么女神,明晚我要带她去听音

    乐会。

    5月17日

    天已经快亮了,但我还是睡不着。我必须弄清楚昨晚的音乐会上究

    竟发生了什么事。

    傍晚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中央公园的林荫道很早就挤满了人,艾丽斯和我在草坪上一对对男女间寻找空位。最后,我们在远离道路、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找到一株无人占用的树木,只有偶尔传来的女性娇笑与香烟微光,说明附近还有其他情侣存在。

    “这里可以了,”她说,“没有理由一定要在乐团的正前方。”

    “他们正在演奏什么音乐?”我问。

    “德彪西的《大海》,你喜欢吗?”

    我在她身边坐下。“我不太懂这类音乐,我得想一想。”

    “不要用想的,”她轻声说,“要去感觉。任凭音乐像海水一样席卷

    全身,但不要试着想去了解。”

    她躺在草地上,脸则转向音乐的方向。

    我无法知道她对我有什么期待。比起解答问题以及系统地获得知识

    ,这件事可暧昧多了。我不断告诉自己,手心冒汗、胸口紧绷,或是渴

    望用双手搂抱她,都只是生理上的反应,甚至想要找出引起我紧张、兴

    奋的刺激与反应模式。然而,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与不确定。我应该伸手

    去搂她吗?她在等待我这么做吗?她会不会生气?我知道自己的举止还

    像个青少年,这也让我很生自己的气。

    我快要不能呼吸地呛着说:“你何不让自己更舒服些?你可以靠在

    我的肩上。”她让我伸手搂着她,但没有看我。她似乎太过专注在音乐

    上,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动作。但她究竟是希望我搂着她,或只是勉强容

    忍我这么做?我的手往下滑落到她腰际时,我感觉到她在颤抖,但仍旧

    注视着乐团的方向。她假装专心听音乐,这样就不必对我的动作有所反

    应。她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要她看着别的地方,就可以假装我是在

    她不自觉或不曾同意的状况下靠近她,并伸手搂抱她。她希望我在她的

    心思置于更崇高的事物时,对她的身体示爱。我的身体粗鲁地靠向她,并把她的下巴转向我。“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你假装我不存在吗?”

    “不,查理,”她低声说,“我是假装自己不存在。”我碰触她的肩膀时,她的身体变得僵硬,并开始颤抖,但我把她拉

    向我。然后,事情就发生了。起初是耳畔的嗡嗡声……像是电锯的声音……远远地。然后是发冷:手与腿刺痒,指头麻木。突然间,我觉得有

    人在监视。

    我的感知激烈转换。我从一棵树木后方的某个暗处,看到我们两人

    躺在彼此的怀里。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蹲在附近。“嘿!”我大声叫道。他站起来时,我看到他的裤裆开着,露出他的东西。

    “怎么回事?”她倒抽一口气地问。

    我一跃而起,男孩已消失在黑暗中。“你有没有看到他?”

    “没有,”她说,紧张地抚平裙子,“我没看到任何人。”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近到快可以碰到你了。”

    “查理,你要去哪里?”

    “他应该还没走远。”

    “别管他了,查理,那没关系。”

    可是我很在乎。我跑进黑暗中,惊吓到许多情侣,但还是找不到他

    的踪迹。

    我愈是找他,那种快要昏倒前的恶心感就愈强烈。我孤单地迷失在

    狂乱的心神中。然后,我逐渐控制自己,并找到路回艾丽斯坐的地方。

    “你有找到他吗?”

    “没有,可是他的确在那里,我看到了。”

    她带着奇怪的表情看我。“你还好吧?”

    “我要……等会儿……只是我耳朵还有那要命的嗡嗡声。”

    “也许我们该走了。”在回她公寓的路上,我心里想的都是蹲在黑暗中的男孩,在那么一

    瞬间我还瞥见他看到的景象─我们两人躺在彼此怀里。

    “你想进来坐一下吗?我可以帮你煮杯咖啡。”

    我很想,但某种东西在警告我不能进去。“最好不要,我今晚还有

    很多事要做。”

    “查理,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当然不是,是那个偷窥的男孩让我心神不宁。”

    她就站在我身边,等着我亲她。我两手抱着她,但同样的事又发生

    了。我如果不赶紧离开,一定会昏倒。

    “查理,你看起来像是病了。”

    “你有看到他吗?艾丽斯,说真的……”

    她摇摇头,“没有,那时候太暗了,但我相信……”

    “我得走了,我会再打电话给你。”她还来不及阻止,我就抽身离开。在情况失控前,我得赶紧离开那栋建筑物。

    现在想起来,我确定那是个幻觉。斯特劳斯医生觉得情感上我还处

    于青少年状态,只要接近女人或想到性,就会引发焦虑、惊慌,甚至幻

    觉。他觉得智慧上的快速发展,可能让我误以为可以有正常人的情感生

    活。可是我必须承认,在这些两性接触状况下引发的恐惧与障碍,说明

    我在情感上还只是个青少年─性行为上的迟缓。我猜想他的意思是说,我还没有与艾丽斯这样的女人建立关系的心理准备。还没有。

    5月20日

    我被赶出面包店了。我知道紧抓着过去不放很愚蠢,但这个白色砖

    墙已被炉热熏黄的地方,对我有特殊意义……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我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这么恨我?我不能怪唐纳。他必须为他的事业,还有其他员工着想。而且,他

    对我一直比真正的爸爸还要亲。

    他把我叫进他办公室。他把账单、报表从卷盖式书桌旁的椅子上搬

    开,眼睛没看我就说:“我一直想跟你谈谈,现在是个恰当的时机。”现

    在想起来蛮蠢的,但当我坐在那里看着他─矮矮、胖胖的,粗糙的淡棕

    色小胡子好笑地垂落在上唇─那情况就好像旧的查理和新的查理一起坐

    在那张椅子上,惊恐地听着老唐纳准备交代的话。

    “查理,你的赫尔曼叔叔是我的好朋友。我遵守对他的承诺,给你

    个工作做,不论日子过得好坏,你的口袋总会有一块钱可以零花,有个

    地方可以躺下,不必被送到那个收容之家。”

    “面包店就是我的家……”

    “我儿子为国捐躯后,我对你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赫尔曼过世的

    时候你几岁?十七岁?倒更像是六岁大的小孩。当时我对自己发誓……

    我说,阿瑟·唐纳,只要你的面包店还在,还有生意可做,你就必须照

    顾查理。他会有个工作的地方、一张可以睡觉的床、一片糊口的面包。

    他们准备把你送去那个沃伦之家的时候,我告诉他们你会为我工作,我

    可以照顾你。你甚至没有在那地方待过一晚,我帮你弄了个房间,也照

    顾你。你说,我是否遵守了我的庄严承诺?”

    我点点头,但我从他折叠、再折叠手上账单的方式,可以看出他有

    些困扰。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但我还是知道……“我也尽了最大的力

    量做事,我工作很努力……”

    “我知道,查理,这和你的工作无关。可是你发生了一些事,我不

    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仅是我,每个人都在谈。最近几星期来,我已

    经在这里和他们谈过十几次。他们都很不快活,查理,我必须让你离开。”

    我试着打断他,但他摇摇头。

    “昨晚他们还派代表来见我,查理,我得保住我的事业。”

    他盯着不断翻动纸页的手,好像要从中找出一些根本不在里面的东

    西。“我很抱歉,查理。”

    “但是我要去哪里呢?”

    这是我进办公室后,他首次抬头瞄了我一下。“你和我一样清楚,你不再需要这里的工作。”

    “唐纳先生,我从来没在其他地方工作过。”

    “让我们面对事实,你已不是十七年前初来乍到的查理,甚至也不

    是四个月前的查理。你从来不曾谈起,这是你自己的事。也许发生了某

    种奇迹,天晓得?但你已经变成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而操作拌面机

    和送货不是聪明的年轻人该做的事。”

    他说的当然是事实,但我心里有个念头还想说服他改变主意。

    “你必须让我留下,唐纳先生,再给我个机会。你说答应过赫尔曼

    叔叔,只要我需要,我就会有工作。好吧,我还需要工作,唐纳先生。”

    “你不需要的,查理。如果你真的需要,我会告诉他们,我才不理

    你们的代表和请愿,我会坚持站在你这边对抗他们。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都怕你怕得要死,我也必须为自己的家人着想。”

    “如果他们改变主意呢?让我试试去说服他们。”我把情势弄得比他

    预期得困难。我知道我该就此罢手,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会让他

    们了解。”我恳求道。

    “好吧,”他叹息着说,“你可以去试试,但你只会让自己难堪。”我走出办公室时,弗兰克·赖利与乔·卡普刚好经过,我很快就知道

    他说得没错。单是看到我在他们身边,就让他们受不了,让他们浑身不

    自在。

    弗兰克刚好端起一盘面包,我出声时,他和乔都转过身来。“嘿,查理,我在忙,等会吧……”

    “不,”我坚持,“就是现在,你们两个一直在逃避我,为什么呢?”

    弗兰克一向能言善道、擅长讨好女人和撮合事情,他注视我一阵子

    后,放下盘子对我说:“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因为你突然间变

    成个大人物,一个无所不知的聪明家伙!你现在是个正常的神童,一个

    蛋头。随时捧着书本,随时都有答案。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你自以为

    比这里的其他人优秀吗?那好,去别的地方混吧。”

    “但我做了什么事惹到你吗?”

    “他做了什么?你听到了吗?我可以告诉你干了什么好事,高登先

    生。你带着你的想法和建议冒出来,让其他人看起来像群呆子。不过我

    可以告诉你,对我来说,仍然只是个白痴。我或许不懂你说的那些大话

    ,或是书本上的名字,但我还是不比你差,甚至还更优秀。”

    “没错。”乔点点头,并转身向刚从后面走来的金皮强调他的论点。

    “我没要求你们做我的朋友,”我说,“或是跟我建立某种关系,我

    只想保住我的工作,唐纳先生说这件事要由你们决定。”

    金皮瞪着我,不屑地摇摇头。“你真不要脸,”他咆哮着,“你去死

    吧!”说完就跛着腿,笨重地离开。

    就像这样,多数人都和乔、弗兰克与金皮有相同的感受。只要他们

    可以嘲笑我,在我面前显得聪明,一切都没问题,但现在我却让他们觉

    得自己比白痴还不如。我开始了解,我的惊人成长让他们萎缩,也突显出他们的低能。我背叛了他们,他们也因此痛恨我。

    只有范妮·比尔当不认为我必须离开,不论他们怎么施压或威胁,也只有她不肯在请愿书上签名。

    但是她说:“这不表示我不觉得你身上发生了某些奇怪的变化,查

    理。你变得太多了!你一向是善良、可靠的人─平凡,或许不太聪明─

    但天晓得你是怎么让自己突然变得那么聪明。就像每个人说的,这很不

    对劲。”

    “但一个人想要变聪明、获得知识,认识自己和世界,有什么不对

    吗?”

    “如果你读圣经的话,查理,你就会了解,人不可以比上帝要他知

    道的懂得更多,人不可以吃禁忌之树的果实。查理,如果你做了任何不

    该做的事─例如,和魔鬼或某些东西打交道─也许现在摆脱还不算太迟。或许你还能回复到以前善良、单纯的那个你。”

    “走回头路是不可能的,范妮。我没做错任何事。我就像个天生的

    盲人获得重见光明的机会,这绝对不是罪恶。很快地,世界各地就会有

    千百万像我一样的人。这是科学的功劳,范妮。”

    她的眼光向下看,凝视着她正在装饰的结婚蛋糕上的新郎和新娘,我看到她嘴唇几乎不动地喃喃自语:“亚当与夏娃偷吃知识之树的禁果

    时,那是邪恶的;他们看到彼此的裸露,学到欲望和羞耻时,那也是邪

    恶的。他们被逐出天堂,乐园的大门从此对他们关闭。如果不是这个缘

    故,我们就不会衰老、疾病和死亡。”

    我再没什么话好说,不论对她或对其他人。他们没有人肯注视我的

    眼睛,我依然能够感受到敌意。以前,他们都嘲笑我,因为我的无知与

    无趣而看不起我;现在,他们却因为我的知识与了解而痛恨我。为什么?他们假上帝之名,到底要我怎么样?

    智慧离间了我和所有我爱的人,也让我从面包店被赶出来。现在,我比以前更孤独。我怀疑如果他们把阿尔吉侬放回大笼子,和其他老鼠

    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它们会群起对付它吗?

    5月25日

    所以,人就是这样才会轻视自己,明知是错的事,偏又忍不住去做。我情不自禁地来到艾丽斯的公寓。她非常惊讶,但还是让我进去。

    “你全身都淋湿了,水都从你脸上流下来了。”

    “天空在下雨,对花朵是件好事。”

    “进来吧,我给你条浴巾擦干,你会得肺炎的。”

    “我只能来找你谈,让我留下吧。”

    “我的炉子上有一壶新煮的咖啡,你先把自己擦干,我们再来谈。”

    她去取咖啡时,我环顾四周。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她的公寓,觉得很

    愉悦,但屋内却有某种让我不安的东西。

    一切都很干净。几个瓷偶在窗沿排成一线,全部面对同一方向。沙

    发上的靠枕不是随意乱摆,而是以规律的间隔置于保护沙发布面的透明

    塑料套上。两张小茶几上有些杂志,全部很有秩序地摆置,好让杂志名

    称清晰可见。其中一张茶几上放的是《报道家》、《周六评论》、《纽

    约客》,另一张则摆着《小姐》、《美丽住家》与《读者文摘》。

    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框架华丽的毕加索《母与子》复制画,而挂在沙发上方与之直接相对的画,是位帅气的文艺复兴时代朝臣,脸

    戴面具、手握宝剑,保护着一位脸颊红润的惊恐少女。但整体看起来并

    不搭调,仿佛艾丽斯无法决定自己是谁,以及要住在哪一个世界。

    “你好几天没去实验室,”她从厨房对我说,“尼姆教授担心你的情况。”

    “我没办法面对他们,”我说,“我知道我没有理由感觉羞耻,但不

    能每天工作,没有看到面包店、烤炉和其他人,给我一种空虚的感觉。

    昨晚与前晚,我都做了溺水的噩梦。”

    她把盘子放在咖啡桌中央,餐巾叠成三角形,饼干摆成圆形陈列。

    “你不必太当真,查理,这不是你的错。”

    “这样告诉自己并不会觉得好过点,这些年来,他们就是我的家人

    ,那种感觉就好像从自己家里被赶出来一样。”

    “那也没错,”她说,“这已经象征式地变成你儿时经验的重演……

    被你的父母拒绝……送去……”

    “噢,天哪!不用费心用个好听、纯净的说法,最重要的是在参与

    这项实验之前,我拥有朋友和关心我的人。但现在,我担心……”

    “你还是有朋友。”

    “这不太一样。”

    “恐惧是正常的反应。”

    “不只是这样而已。我以前也恐惧过,我害怕因为没有对诺尔玛让

    步而被绑起来;害怕走过霍威尔街,那里有群顽童会嘲弄我,把我推来

    推去。我也害怕小学老师莉比太太,她会绑住我的手,让我不去玩弄桌

    上的东西。但这些事情是真实的,我确实有害怕的理由。而从面包店被

    赶出来的恐惧却很茫然,是种我不了解的害怕。”

    “尽量控制自己。”

    “感受到这种恐慌的又不是你。”

    “可是,查理,这是可以理解的。你是被迫跳下救生艇的初学游泳

    者,因为失去脚下站立的安全木头而惊慌。唐纳先生一向对你很好,这些年来你一直获得庇护。在这种情况下被赶出面包店,更是你预料不到

    的极大震撼。”

    “理智上的了解并没有帮助,我根本无法独自坐在房间里。我不分

    昼夜,整天在街头闲晃,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一直走到迷路……然

    后发觉自己回到面包店外。昨晚,我从华盛顿广场一直走到中央公园,然后就睡在公园里。天晓得我到底在找什么?”

    我说得愈多,她似乎愈沮丧。“我能帮你什么忙吗?查理。”

    “我不知道,我就像只被锁在既舒服又安全的兽栏外面的动物。”

    她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他们把你逼得太紧,让你感到迷惑。你

    想当个成年人,但你的身体里还躲着一个孤独惊恐的孩子。”她让我的

    头倚在她肩上,想要安慰我,但她轻抚着我的头发时,我知道她也像我

    需要她一样需要我。

    “查理,”她过了一会儿后低声说,“不论你想要什么……不必怕我。”

    我想告诉她,我在等待恐慌的降临。

    有一次出去送货时,查理几乎昏倒。当时一位中年妇女刚好从浴室

    出来,她好玩地打开浴袍,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查理面前。他看过没穿

    衣服的女人吗?他懂得怎么做爱吗?他的惊恐和他的哀鸣一定把她吓坏

    了,她赶紧合拢浴袍,并给他二毛五分钱,要他忘掉看到的景象。她警

    告说,她只是在测试他,想知道他是不是个好孩子。

    他告诉她,他一直很乖,都不去看女人,因为妈妈会打他,只要他

    的裤裆……

    现在他可以清楚看到查理的母亲抓着皮带对他嘶吼,他的父亲则努

    力拦住她。“够了!罗丝,你会杀了他!放过他吧!”他母亲挣扎着要向前鞭打他,他在地上翻滚、闪避,皮带还差点抽中,从肩膀旁边擦过。

    “你看他!”罗丝尖叫着,“他学不会读书写字,却懂得怎么色迷迷

    地看女生,我要把他心中的龌龊念头打出来!”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勃起,那是正常的反应,他什么事也没做。”

    “他不能这样打女生的主意。他妹妹的同学到家里来,他就动起这

    样的念头。我要给他一点教训,好让他永远不会忘记。你听到没?如果

    你胆敢碰女生,我就像把你像畜生一样,一辈子关在笼子里。你听到没?……”

    我还能听到她的嘶吼。但或许我已经被释放出来,也许那种恐惧与

    恶心不再是会让我沉溺的大海,而只是一摊在现在中倒映出过去的水池。我自由了吗?

    如果我能够不多想,在这个念头压垮我之前,就及时找到艾丽斯,恐慌可能就不会出现。如果我能让自己的心思化成一片空白该有多好。

    我呼吸困难地说:“你……你,抱住我!”在我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她

    已经开始亲吻我,并紧紧抱着我,比以前的任何人抱得更紧。但就在我

    应该抱得最紧的时候,嗡嗡的嘶鸣、发冷和恶心的感觉又开始了。我从

    她身上挣开来。进步报告

    126月5日

    尼姆教授很不高兴,因为我有将近两个星期没有交进步报告。(而

    他生气也是有道理的,因为韦尔伯格基金会已开始从捐款中支付薪水给

    我,这样我就不必去找工作。)距离芝加哥的国际心理学会议只有一星

    期的时间,他希望他的初步报告能够尽可能地充实,而我和阿尔吉侬就

    是他报告中的主要证物。

    我们之间的关系愈闹愈僵。我恨他老是把我当作实验室里的样品看

    待,他让我觉得在实验之前,我不算是个真正的人。

    我告诉斯特劳斯,我太过投入在思考、阅读与自我挖掘,努力想去

    了解我是谁,手写的程序太过缓慢,让我不耐烦记下自己的想法。我听

    从他的建议学习打字,现在已经每分钟可以打七十五个字,这样写起东

    西快多了。

    斯特劳斯再次提醒我,讲话与书写都应该力求简单与直接,好让别

    人能够了解。他要我注意,语言有时是一种障碍,不是通路。说起来很

    讽刺,我现在竟然是落在智识藩篱的另一边。

    我有时会和艾丽斯见面,但我们没有讨论发生的事情,我们的关系

    依旧是柏拉图式的。我离开面包店以来,只有三个晚上没有做噩梦,很

    难想象那已是两星期前的事。

    在空荡荡的夜晚街头,我被幽灵般的人影追逐。虽然我常跑去面包

    店,大门却都锁着,里面的人从来不转头看我。结婚蛋糕上的新郎与新

    娘隔着窗户指着我嘲笑,空气中布满笑声,直让我受不了,两个丘比特并向我挥舞他们的箭。我大声尖叫。我用力拍门,但没有发出声响。我

    看到查理从里面瞪着我,这只是一种影像的反射吗?然后,有东西抓住

    我的腿,把我从面包店拖到幽暗的巷子里,就在他们缓缓渗出东西到我

    全身时,我也惊醒过来。

    还有几次,面包店的窗户是开向过去,我在里面看到其他事情与人

    物。

    我的回忆能力以惊人速度快速发展,我还不能完全加以控制,但有

    时我忙着处理某件事时,会突然有强烈的意识清明感觉。

    我知道这是某种潜意识的警告讯号,但现在我不必等待记忆找上我

    ,只要闭上眼,就能触及这段记忆。总有一天,我将可以完全控制我的

    回忆能力,不仅用以探索整个过去的经验,也可以触及心灵中尚未开发

    的能力。

    即使是现在想着这件事时,我也可以感受到鲜明的静止感觉。我看

    到面包店的窗户……我伸出手触摸……冰冷且震动着,然后玻璃变得温

    暖……逐渐升温……指头也发烫起来。反射出我影像的窗户愈来愈明亮

    ,玻璃转变成镜子,我看到十四或十五岁的小查理·高登从屋里的窗户

    看着我,看到他那时完全不同的模样,感觉也加倍怪异……

    他一直在等妹妹放学回家,他看到她转弯进入马克斯街时,他挥手

    喊着她的名字,跑到门口迎接她。

    诺尔玛挥着一张纸。“我的历史考试得到A,我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

    ,巴芬太太说这是全班答得最好的试卷。”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浅棕色头发仔细编成辫子,像皇冠般盘在头上。她抬头看她哥哥时,原来的笑容凝结成皱眉,她把他抛在后面,自己

    快速登上阶梯跑进家里。他微笑着跟进去。

    他的爸妈都在厨房里,查理带着诺尔玛的好消息冲进来,在她还来

    不及开口前就抢先报告。

    “她得到A!她得到A!”

    “不!”诺尔玛尖声嚷着,“不是你,你不能说。这是我的分数,必

    须由我来说!”

    “小姐,你听好,”马特放下报纸严肃地对她说,“你不能这样对你

    哥哥说话。”

    “他没资格说。”

    “那没关系,”马特伸出指头瞪着她警告,“他这样说并不碍事,但

    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对他吼。”

    她转向妈妈寻求支持。“我得到A,全班最好的成绩。现在我可以养

    只狗了吗?你答应过的,你说只要我考试能拿到好成绩就可以。现在我

    拿到A了,我要一只有白点的棕色小狗,我要叫它拿破仑,因为这是我

    考试中答得最好的一题,拿破仑在滑铁卢打了败仗。”

    罗丝点点头。“去门廊跟查理玩,他等你放学回家已经足足等了一

    个多小时。”

    “我不要跟他玩。”

    “出去门廊。”马特说。

    诺尔玛看看父亲,又看看查理。“我不要,妈说如果我不想,就可

    以不要跟他玩。”

    “小姐,你听着,”马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她,“你必须向你哥哥

    道歉。”

    “我才不要!”她刺耳地尖叫,然后冲到母亲椅子后面。“他像个小婴儿,不会玩大富翁、不会下棋,什么都不会……只会把所有东西弄得

    一团乱,我再也不要跟他玩了!”

    “那你进房去!”

    “我现在能养只狗吗?妈妈。”

    马特一拳敲上桌面。“小姐,只要你继续采取这种态度,这屋子里

    就不准养狗。”

    “我答应过她,只要她在学校表现好……”

    “有白色斑点的棕狗。”诺尔玛补充说。

    马特指着站在墙边的查理。“你忘了自己告诉过儿子,他不能养狗

    ,因为我们空间不够,也没人能照顾狗。记得了吗?他那时候要求养狗

    时,你对他说的话不算数了吗?”

    “可是我可以自己照顾我的狗,”诺尔玛坚持地说,“我会喂它,帮

    它洗澡,并带它出去散步……”

    查理原本一直站在桌旁玩弄着一条织线末端的红色大纽扣,这时突

    然开口说话:“我可以帮她照顾狗狗!我会帮她喂狗、刷毛,不让其他

    狗咬它!”

    但在罗丝开口回答前,诺尔玛就开始尖叫:“不!这是我的狗,只

    属于我的狗!”

    马特点着头说:“你听到了吗?”

    罗丝坐在她身边,轻抚她的辫子安慰她。“亲爱的,我们必须和别

    人分享东西,查理可以帮你照顾狗。”

    “不!完全属于我的!……历史考试得到A的是我,不是他!他从来

    不会像我一样拿到好成绩,他凭什么帮我照顾狗?而且这样一来,狗就

    会更像他而不是像我,最后会变成是他的狗而不是我的狗。不要!如果我不能拥有自己的狗,那我宁可不要!”

    “那问题就解决了,”马特重新拿起报纸坐回椅子上,“不养狗。”

    突然间,诺尔玛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几分钟前才兴高采烈带回家

    的历史考卷,一口气撕得粉碎,还把碎片扔向吓了一大跳的查理面前。

    “我恨你!我恨你!”

    “诺尔玛,住手!”罗丝抓住她,但被她挣开。

    “我也讨厌学校!我不要读书了,我要像他一样当个笨蛋。我会忘

    掉学到的所有东西,就和他一样。”她冲出房间,一边还尖叫着说:“已

    经开始发生了,我已经开始忘掉所有东西……我在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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